水面上大大小小的磨盘状波纹颤颤巍巍地散开，细雨击打水面的滴答声清脆悦耳，花花草草娇弱的抖动。
季姝撑着油纸伞走到河边，享受的闭着眼感受清晨带着凉气的新鲜空气，雨水夹杂着泥土青草的清香迎面而来。
好半晌才慢悠悠的睁眼，眉眼间全是舒爽，清晨的空气太清新了。
杏眸熟捻的搜寻昨天的下网点，废了好一会力气才将潮湿滑腻的石块搬开，麻利的将地网提了上来，看着不断蠕动甩尾的战利品，季姝好心情的勾勾唇角。
看来今天的早饭午饭都有了。
回去的路上泥泞不少，雨水将土路彻底打湿，裙摆和鞋子渐渐沾上泥土变得脏乱，衣裙的主人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借着两边树木的遮挡走得飞快。
“小竹，这么早就到河边去啦？”一个带着蓑衣赶着牛车的中年人笑着打招呼。
“是啊，陈叔。昨天下了网，正好早上收了做早饭。”季姝看对方似乎要进城的样子，“陈叔，您是要进城吗？”
“是啊，有要帮忙带的吗？今天东西少，可以帮你们多带些。”
江南一向是富庶之地，长新城虽然不是主城，却也是一座不小的附城，陈家村离长新城不远，赶牛车只需半个时辰。
但是陈家村村里有牛车的人也不多，大部分村民都没有多余的钱来打一辆牛车，所以每次有人进城，都会尽自己所能的帮村里人带东西。
季姝想到家里快空了的盐罐和油壶，从怀里掏出钱袋，数出五十文钱交给陈叔，“麻烦陈叔了。您帮忙带十五文钱的猪五花，二十文钱的油和十文钱的盐，剩下五文您买些李记点心，带给小虎他们吃。”
小虎是陈叔的小孙子，刚刚一岁。自己托人家买了这么多东西，怎么也该给点东西的。
陈叔也没推辞，每次替小竹丫头带东西都会多给他些钱，他一个长辈怎么能收小孩子的钱，左右添到她买的东西里就好了。
沿着土路左拐右拐，总算是到了家，坐落在山脚下的宅院不大，却收拾的很干净，屋棚下摆放着各种野菜杂菌风干肉，混在一起生成一种淡淡的异香。
不敢歇息的将地网里的东西倒在盆里，几只鲜活的虾弹力极好的跳出木盆，季姝眼疾手快的将它们捉回去，随手用厚实的木板压在盆上，免得它们跳出去。
季母推开门出来就看见大女儿坐在厨房门口处理一条鲜鱼，惊讶地看着笨重的菜刀在她手里像是轻巧的美工刀一样，灵活又听话。
“怎地自己动手了，井水那么冰，等你爹爹来弄好了。”说罢就要拿走季姝手里的菜刀，心疼的蹙眉。
初秋早上井水已经开始变凉了，何况今天还下着雨，冻坏了怎么办。
季姝躲开季母拿菜刀的手，防止她争抢间被划伤，无奈的叹口气，她这个娘也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她做什么都会受伤，都快被养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了。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天才厨师，季氏私房菜的第三十七代传人，季姝觉得这些刀具食材真的没有什么危险，毕竟她上一世，三岁时就跟着爷爷和父亲学习厨艺了。
若不是参加一个国际比赛坐飞机，飞机失事让她来到这里，她还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里靠着山和水，物产丰饶，这里的人却一点都不会吃，每日不是水煮菜就是蒸菜。
今年这具身体已经十四岁了，吃了好些年的蒸菜，季姝是真的不想再吃那些没滋没味的菜了。
“阿爹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会，娘，今天我做饭吧，您总不能让我啥也不会吧，总该要学的。”再不吃些好吃的她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季母满脸怀疑纠结，女儿其实说的没错，她是该学学家务了，等她和他们爹爹走了以后，也好照顾自己，但是半大孩子拿刀，总让她觉得心惊肉跳的。
“那……那娘在旁边看着，你慢慢来，别伤着自己啊。”
“知道了，娘。”季姝答应一声，旋即手上动作极快的处理着鱼片。
动作间刀光剑影的，看的季母眼皮子直跳，但是不到一会，盘子里厚薄均匀，软嫩无刺的鱼片白生生的堆在一起。季母眼神发亮的惊奇的瞅着自家女儿，难不成小竹还是个天才？第一次下厨就这么厉害？
“小竹，你这……是跟谁学的？”看着挽着袖子一身利落的闺女，季母心头疑惑越来越重，再天才也不至于一上手就这么厉害吧。
季姝面不改色，手上动作停都不停，“看多了就会了，以前奶奶在的时候不是老做鱼片粥吗？看着很简单。”
季母张了张嘴顿时无话可说，婆婆的手艺确实很好，做的饭食比她好吃多了，可惜自己手笨学不来，没想到闺女居然学到了一些。
想到记忆中慈眉善目的老人，季姝神情柔和还有一丝愧疚，对不起了奶奶，用您当了挡箭牌。
早就炖上的白粥出了米脂，散发着清淡诱人的米香，季姝加入葱姜，下入腌好清洗过的鱼片，不用几分钟，米香混着鱼鲜味缓缓飘散在小院各处。
季父睡眼惺忪，被空气中弥漫的鲜香勾的饥肠辘辘，看见厨房掌勺的不是妻子而是大女儿时，惊讶的挑挑眉打趣妻子，“就说和平时的味道很不一样，还以为你从哪学的手艺，原来是咱们女儿。”
粗神经的季父以为是妻子教的女儿，压根没往深层面想，这时看大女儿在厨房忙活，不见儿子和小女儿，便出声询问。
季姝头也不抬，手里还煎着蛋饼，蛋饼嫩些才好吃，煎糊了口味就不好了，“小娆和小沧去竹林那边了，一会应该就回来了。”
季娆和季沧是季姝的妹妹和弟弟，两人是龙凤胎，季沧要大上几分钟，两人今年八岁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季姝担心河边湿滑，不放心他俩跟着去，就让他们去山脚下的竹林里找些新鲜的野菜，中午的时候好做些野菜团子吃。
季姝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两个小孩子兴奋的声音，“爹娘，阿姐，我们回来了。”
一听这俩鬼机灵的声音，季姝就知道他们挖到好东西了，淡笑着低头将热气腾腾的蛋饼装盘上桌。
一大盆的鱼片粥，一盘子切好的蛋饼，五个水煮蛋，几碟爽口小菜，季姝满意地点头，食材不足，暂且凑活吃吧。
进了院子的两个小鬼头走得稳稳当当，但是眉眼间的喜色怎么都抑制不住，季母便顺应他们的意，问他们采到了什么。
两人动作一致的掀开背篓，只见两个小背篓里满满当当的鸡枞菌和牛肝菌！
季姝也惊了，好多菌子！
竹林那里地势不高，危险程度低，现在又是野生菌的采摘期，那里早就被村民们摘得干干净净了，怎得这俩小家伙还采了这么多？
季沧脸上带着喜色的摸摸满筐的菌子，“我跟娆娆是打算在外圈转转的，本来想着捡不到也就算了，谁曾想往山上走的那条路上居然还有一两丛菌子，我俩当时就摘上瘾了，结果一抬头，发现已经都到了巨石的背面，那里好多菌子！我们就都采了过来。”
季沧口中的巨石就是山体中冒出来一部分的石头，平日里也没人往那里去，没想到那里居然还藏着这么多菌子。
两个大人一听就了然了，估计这几日时不时下点细雨，村民上山的太少了，路上的几丛菌子就肆无忌惮地疯涨起来，恰巧被两个小家伙发现了。
因为丰收的菌子使得一家人心情极好，小家伙们看到饭桌上香喷喷的早饭更是瞪大了双眼。
季娆惊得张大了嘴巴，合都合不拢，“娘，这是你做的吗？好香！”娘亲的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好香！
季母看着吃的香喷喷的两个娃娃笑笑，“是你们阿姐做的，娘哪有这好手艺。”
季娆季沧顿时崇拜的看着阿姐，嘴巴里鱼片粥的香气让他们吃的小脸红扑扑的，咽下嘴里的粥齐声夸赞，“阿姐真棒！”
“你们也棒！采了那么多菌子呢。”季姝温柔的看着他们毫不吝啬的夸奖。
细雨中的村落逐渐苏醒过来，雨幕中升起袅袅炊烟，没有什么比在细雨朦胧的早上，来上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更让人舒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