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来拉粮的车到村口了！
"崔艳红（二喜媳妇）攥着断成两截的红头绳冲进院，正撞见刘二喜（一队队长）往粮袋里塞麦草。
刘旺财（村长）提着破锣从墙根溜进来："小祖宗！
可不敢这么弄！
那麻袋上打着卫星田专供的火漆印呢！
""印你娘的脚底板！
"李长河（二队队长）独眼冒火，"全庄三百口人的口粮都填了坑，明年喝风屙屁？
"刘二喜（一队队长）把最后一把麦草拍进袋："长河哥（二队队长）去村头绊住验收的，艳红（二喜媳妇）带妇女队往麻袋上洒麸皮！
"他扭头吼刘旺财（村长），"把大喇叭开到最大声，别让干部听见饿娃哭！
"村口晒谷场上，狗剩子（社员）正趴在粮堆上啃生麦粒，被王秀兰（吴元媳妇）揪着耳朵拎起来："饿死鬼！
这堆要过秤的！
""秀兰婶子（吴元媳妇），"狗剩子（社员）呲牙笑，"俺肚里没食，等会儿扛麻袋摔跟头咋整？
""摔死拉倒！
"吴元（记分员）缩在粮垛后嗦手指头，"省得跟俺抢观音土......""抢你娘的粪！
"林林妈（寡妇）挎着空陶罐路过，"昨儿后晌挖的土，让你媳妇（王秀兰）掺了半把麸皮！
"正吵着，大喇叭突然炸响："社员同志们！
发扬风格的时候到啦！
"刘旺财（村长）的破锣嗓子带着电流声，"把最好的粮食献给国家！
"崔艳红（二喜媳妇）领着妇女队冲进晒谷场，毛大腚（社员）撅着***往麻袋上拍面粉："艳红姐（二喜媳妇），这白面金贵着呢，洒了多可惜......""洒你脑瓜顶上！
"崔艳红（二喜媳妇）夺过面瓢，"往麻袋口扬！
干部只翻上边三指深！
"李长河（二队队长）突然拽着验收干部往这边走："领导瞅瞅！
这麦粒饱得跟金豆子似的！
"大背头干部伸手要抓麦子，刘二喜（一队队长）一个箭步***来："领导小心扎手！
这是新品种钢芒麦！
"他举起麻袋抖了抖，麦草里混着的真麦粒哗哗响，"您听听这声，赛过铜板响！
""中！
"大背头乐出黄板牙，"赶明儿全省推广！
"他忽然抽抽鼻子，"咋有股子霉味？
""领导圣明！
"刘旺财（村长）点头哈腰，"这是防虫的草药味儿！
俺们按祖传秘方......""秘你娘个方！
"人群外突然炸起尖叫。
王秀兰（吴元媳妇）举着烧火棍追打刘老栓（二流子）："天杀的！
连老鼠洞里的粮都掏！
"刘老栓（二流子）怀里揣着冒尖的布袋鼠窜："秀兰嫂子（吴元媳妇）行行好！
俺娘躺炕上三天了......""躺你祖坟！
"李长河（二队队长）伸腿绊倒他，"上个月你说你爹咽气，骗走俺半碗菜糊糊！
"布袋摔裂，滚出黑乎乎的棉籽。
崔艳红（二喜媳妇）突然扑上去："领导快看！
这是俺们新研制的棉粮双收成果！
"大背头狐疑地捏起棉籽："这玩意儿能吃？
""大补哩！
"刘二喜（一队队长）抓把棉籽塞嘴里嚼，"跟香油一个味！
领导尝尝？
"干部们躲瘟神似的跳开："不必不必！
刘家庄思想先进，值得表扬！
"绿皮卡车装完"粮"突突开走时，刘旺财（村长）一***坐地上："亲娘哎，可算糊弄过去了......""糊弄你祖宗！
"李长河（二队队长）独眼通红，"仓库耗子都饿跑光了！
""跑了好！
"吴元（记分员）舔着嘴角，"昨儿俺在仓库逮着只瘦耗子，熬汤够......""够你娘喝一壶！
"王秀兰（吴元媳妇）烧火棍横扫过来，"再敢偷粮，俺把你腿打断！
"人群正要散，晒谷场东头突然传来哭嚎。
刘蒙（老把式）抱着空粮袋撞头："完喽！
光绪年的粮种都填进去了！
往后种啥？
种啥？
"崔艳红（二喜媳妇）的红头绳突然被风吹到粮垛上，她爬上去捡时，看见远处土路上烟尘滚滚——又一辆卡车正往村里开！
"二喜！
"她嗓子劈了音，"粮管所又来车了！
"刘二喜（一队队长）蹿上粮垛一瞅，扭头吼："妇女队回家拿枕头！
汉子们去沤粪池捞麦草！
快！
"晒谷场顿时鸡飞狗跳。
林林妈（寡妇）把枕头芯里的荞麦皮往麻袋倒："天老爷，这要掺进去，牲口吃了都得串稀！
""窜稀也比饿死强！
"毛大腚（社员）撅着***塞麦草，"艳红姐（二喜媳妇），给俺腚上拍把面，充充粮袋！
"卡车停稳时，刘二喜（一队队长）正往最后一个麻袋插麦穗。
新来的干部捏着鼻子下车："咋这么大粪味？
""报告领导！
"李长河（二队队长）挺首腰板，"俺们正在试验粪肥催粮法！
""对对对！
"刘旺财（村长）点头如捣蒜，"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干部掀开麻袋抓出把"粮"，脸色突变："这麦草都长毛了！
""特殊品种！
"崔艳红（二喜媳妇）抓起霉麦草就往嘴里塞，"这叫抗寒麦，雪地里都能长！
"她嚼得满嘴绿沫，"领导要不要尝尝？
"干部吓得后退三步："不...不必了！
"转身蹿上车，"疯子！
全他妈疯子！
"卡车扬起的尘土里，刘二喜（一队队长）吐掉嘴里的霉草："艳红（二喜媳妇），咱家炕席底下还有半把花生不？
""早让耗子啃了！
"崔艳红（二喜媳妇）抹了把绿嘴，"昨儿狗剩子（社员）趴咱家窗根，嗦了半宿耗子屎......"西天上火烧云暗下来时，晒谷场角落里，刘蒙（老把式）正把最后几粒粮种埋进土里。
月光照见老泪砸在土坷垃上，溅起一点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