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杨栖原到死也不会想到,他日思夜盼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地发生了,可惜他确实已经死了。
虽然这场婚姻只是一场交易,而且自始至终也没人考虑过他们两人的意愿,但冯楚楚还是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丝丝惋惜,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有了。
不过,也仅限于惋惜了。
她不爱他,她也不知道他不爱她,甚至知道他喜欢公司里那个小妹妹。
可她不在意,因为他们两个根本不熟。他喜欢谁是他的事,她只负责听从家族安排,以及尽可能地维持着表面恩爱的假象。
不过好歹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小姐,冯家总不至于让她就那么守着寡。两家早就商量好了,提前准备好离婚协议,以备不时之需。
杨家人也不是不明事理,一收到杨栖原的死讯,就及时来履行承诺了。
冯楚楚面无表情地接过,交给自家律师,只说了一句“节哀”,然后就丝毫没有留恋地离开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无形的枷锁终于散去,久违的轻松感又回到了身上,冯楚楚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泡个澡。
走出杨氏集团的大楼,却在门口碰见了某人。
“姐姐,节哀。”
凌肆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虽然姐姐结过一次婚,但仍风华正茂,容颜正好,想必…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接手’的吧?又或是家里已安排好了下家,总不至于,让姐姐流落在外吧?”
冯楚楚终于瞥了她一眼。
凌肆言脸上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倒是挺尖酸刻薄。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操心。”
“劳驾,让一让。” 冯楚楚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对着拦在她面前的人说。
凌肆言侧开身子,望着冯楚楚走远,等到她坐进车里消失在视野中,才敛起目光,轻声说:“我们还会再见的,姐姐。”
杨栖原死了,车祸死的。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葬礼上杨家夫妇面色凝重,眼下乌青,可见其疲惫。许多与其好的家族以及合作伙伴都前来表示哀悼,自然也少不了他们公司旗下的员工。
凌肆言一袭白衣,捧着一个笔记本坐在台下,手里还拿了一支笔在写写画画。
察觉到旁边有人坐下,她便合上了本子,只是看着那封面——半只蝴蝶翅膀。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顺着本子上凸起的纹路,一点一点地描摹。
她的动作不急不缓,极有耐心地画着,每一笔,每一笔。
她就那么坐在那,不曾偏移目光,也不曾转过头,即使手指遮住了线条的走向,她也能准确无误地记住接下来的位置,就好像…已经这样做了无数遍。
“小言,你还好吗?”一旁传来问候,凌肆言对那人笑着摇了摇头。
“小言,不要难过,杨总他肯定也不想看到你伤心。”那人拍了拍她的肩。
“不过,竟然不见总裁夫人出场,真是奇怪。
“也可能是太过伤心了吧,毕竟他们感情那么好。”
那人自顾自地说,却不曾注意到身旁女孩眼中慢慢垒起的情绪。
是啊,真是奇怪,好可惜,看不到她难过的样子了呢。
追悼会结束,众人散去,却有一位穿着白裙子的女子留在大厅里,望着杨栖原的遗像,站了好久好久。
等到工作人员也几乎全部走光了,凌肆言才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那张黑白照片一眼,然后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杨栖原,你要是没结婚就好了.
你说是吗,冯楚楚。
突然卸下沉重的负赘,冯楚楚有些不适应。
平时她的所做所为基本都听从于家里的命令和要求,就是想做些自己的事情,但也限于那些无形的条条框框,全部搁置了。
可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去完成它们,却突然发现不知道干什么好。倒不是无事可做,只是那些事情依然和家族事宜挂钩,与之前没什么两样,无非是被动和主动的区别。
她不想这样。
当一个人习惯被约束,任人摆布,挣脱束缚后仍做着不自由时做的一切,那他的挣扎就失去了意义。习惯被安排,而没有自主意识,这种麻木是可怕的,也是可悲的。
她应该有自己的追求,二十年来她终于可以做自己。
就像笼中鸟不会放过任何展翅的机会,无奈她天生就被折翼,即使见过森林的广阔和天空的高远,她也不曾尝过翱翔的滋味。
可现在突然赐予她一双翅膀,告诉她可以飞翔。
你说,你让她怎么办。
或者说,她能够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