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父亲上周强行塞给他的古董袖扣，冰凉的蓝宝石贴着手腕，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许总，这是上季度财务报表。
"特助林深将文件轻轻放在红木办公桌上，"董事会那边......""我知道。
"许妄打断他，目光扫过楼下蚂蚁般的人群。
这个角度能看到斜对面的写字楼，十七层是夏知清公司的位置。
今早他亲眼看见她抱着一摞资料匆匆跑进旋转门，马尾辫在晨光中划出俏皮的弧度。
手机突然震动，是父亲发来的消息：今晚七点，和沈氏千金的饭局指节重重磕在钢化玻璃上，疼痛让他清醒。
这时手机又跳出一条消息，是夏知清发来的方案修改意见。
她连用三个波浪号解释专业术语，最后附了个猫咪歪头的表情包。
许妄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这个表情让他想起高三那年，他在图书馆捡到夏知清的笔记本。
浅蓝色封皮上画着吐舌头的卡通猫，内页却密密麻麻记满数学公式。
他在最后一页夹了张便签：第三题解法太繁琐，试试拉格朗日乘数法？
"许总？
"林深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沈小姐那边......""推掉。
"许妄抓起西装外套，"去创意工坊。
＂夏知清正在白板前讲解方案，投影仪的光束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当她说到"用全息投影重现老字号历史"时，许妄突然起身走到她身边。
"这里，"他修长的手指划过3D建模图，"加上光影流动效果如何？
比如......"他接过感应笔的瞬间，指尖擦过她的手背。
夏知清触电般缩回手，白板笔"啪嗒"掉在地上。
许妄弯腰去捡，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那是高三篮球联赛时被对手抓伤的，当时她躲在医务室窗外，听见校医给他擦酒精时他倒吸冷气的声音。
"夏总监？
"许妄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仰头看她，这个角度让他看起来像只狡黠的狐狸，"你脸很红。
"整个会议室发出压抑的笑声。
夏知清夺过白板笔，却在转身时撞翻咖啡杯。
深褐色的液体在方案草图上晕染开来，恰巧淹没了许氏集团logo中那只振翅的鹰。
"对、对不起！
"她手忙脚乱地擦拭，突然被握住手腕。
许妄不知何时解下领带，正用真丝面料吸着纸上的咖啡渍："这只鹰是我曾祖父设计的，他说......"他垂下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折断的翅膀也能飞。
"加班到九点时突然下起暴雨。
夏知清站在公司楼下，看着雨水在台阶上溅起银色的皇冠。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许妄撑开黑伞罩住她头顶："送你。
"车里弥漫着雪松香氛，广播正在播放《不能说的秘密》。
当唱到"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时，许妄突然开口："你当年为什么报考经管系？
"雨刷器规律地摆动，挡风玻璃上的水流不断分裂又融合。
夏知清握紧安全带，想起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高三那年母亲查出乳腺癌，她撕碎了中文系的志愿表，却在缴费单上看到许氏集团的慈善基金编号。
"因为......"她望着后视镜里许妄的轮廓，"现实不是小说。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许妄猛地踩下刹车。
十字路口中央，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正在捡散落的试卷。
这个场景与记忆重叠——那是高考前最后一周，他看见夏知清蹲在暴雨中抢救被风吹散的复习资料。
当时他正要让司机停车，却接到父亲命令他出国的电话。
"小心！
"夏知清的惊呼中，卡车刺眼的远光灯扑面而来。
许妄本能地向右打方向盘，汽车撞上路边的梧桐树。
安全气囊弹出的瞬间，他扑过去护住夏知清。
血腥味在车内弥漫。
夏知清颤抖着摸到许妄额角的伤口，温热的血染红她的指尖。
许妄却低笑出声："你和当年一样......"他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还是这么爱哭。
"三天后的同学聚会上，夏知清在储物柜深处摸到生锈的铁盒。
打开时，折成纸鹤的高考模拟卷飘落在地，背面是她工整的小楷：许妄今天穿了灰色卫衣，像《情书》里的柏原崇。
"原来你在这里。
"许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穿着与那日相同的灰色高领毛衣，额角还贴着纱布。
夏知清慌忙藏起铁盒，却被许妄按住手腕。
他们指尖相触的地方开始发烫，铁盒"哐当"掉在地上，滚出星星形状的玻璃瓶。
那是她每天叠一颗的许愿星，365颗攒满时，却撞见许妄和校花在空教室接吻。
"这是......"许妄捡起瓶子，突然愣住。
最外层蓝色星星上写着：希望许妄能继续打篮球暴雨声仿佛穿越时空而来。
许妄想起父亲砸碎他篮球鞋那晚，他在夏知清家楼下徘徊到凌晨。
二楼窗台突然亮起暖黄的台灯，少女纤细的身影在窗帘后若隐若现。
那时他不知道，窗帘缝隙里也有一双眼睛，含着泪注视他离去的背影。
"当年我和林蔓......"许妄的声音沙哑得像在砂纸上打磨过，"她眼睛进沙子，我在帮她吹。
"夏知清突然夺门而出。
走廊尽头，当年贴满光荣榜的墙壁上，她和许妄的名字依然并排列在榜首。
照片里的少年少女隔着六年时光对望，窗外的樱花树飘来当年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