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姐——小姐，快醒醒，醒醒呀小姐——”
宋婉福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芸香努力放轻又难掩焦急的喊声，梦呓似的抱怨:“干嘛呀……”
半梦半醒间微微一动，身上便传来一阵酸软，四肢跟灌了铅一样挪动困难，宋婉福皱皱眉，又哼哼唧唧地闭上眼睛想继续睡。
屏风外已经穿戴整齐的慕渊听见里面那道软绵绵的声音呼吸微乱，但是很快就正色向门外走去。
“唉——”
芸香听见关门声，不再喊宋婉福起床，开始趴在床沿边上唉声叹气。
她家小姐怎么这样啊，新婚第一天就赖床，也不伺候王爷晨起，这可不是在宋府，谁都不屑丢给她们一个眼神，现在小姐做了王妃，外头有的是人盯着。
最要紧的是若惹了王爷的不高兴，到时候侧妃妾室一个个的纳，孩子一个个的生，只有小姐孤零零一个人强装大度，那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唉——”
芸香越想越丧气，她的小姐从小只能看着别的姐姐妹妹风风光光，自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她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芸香……芸香你怎么了呀？”
宋婉福睡眼朦胧地从床幔下探出头，不解地眯缝着眼睛看向芸香。
她好累，从来没这么累过，一次性洗五天的衣服都没这么累，好像身体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一样。
“没事了小姐，你睡吧，王爷都已经走了好一会了。”
王……王爷？
宋婉福听见这两字瞬间清醒了不少，脸上一阵热辣辣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怕芸香看到自己的窘样，宋婉福又缩回了被窝，一些回忆连带着感官上的***却不受控制地向她袭来。
“别……不要……”
宋婉福咬紧了下唇，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可是更多的烦忧又涌上心头，今后她要怎么与夫君相处呢？将来府上人多了，她又没有娘家撑腰，她要怎么在府上立足呢……
罢了罢了，还是先起床吃饱再说。
“芸香，我想洗洗身子，你帮我叫个水吧。”
虽然已经预想到芸香看到自己的样子会吓一大跳，但是芸香还是叫得有点太大声了，宋婉福赶忙用眼神制止她，示意她赶紧去叫水，别跟见了鬼似的瞪着眼睛看她了。
芸香呆呆地出去吩咐，又呆呆地回来：“小姐，外头婆子说备了许多热水，小姐是沐浴还是擦擦身子就成。”
已经备了水？那就洗个澡吧。
宋婉福有些吃力地爬起来，芸香不知道捞了件不知道什么过来衣服庇体，宋婉福无力在意是件衣裳还是斗篷便裹上了。
一直进到水里宋婉福才发现那衣服很大，暗纹疏朗大气，与平常女子衣物的娟秀清丽纹路截然不同。
宋婉福触了电一样地把那件衣服扔到地上，拼命地搓洗自己的身体，却怎么也洗不掉身上的痕迹。
“唉……”
宋婉福叹气，三年前她还远在江南，一封京都的信让一向沉稳的凤老爷子神色大变，马上她就被停了还没上几天的私塾课。
自从七岁没了母亲，宋婉福，不，那时候她还叫凤小福，她的小院子里从没这么热闹过，有婆子教她各种礼仪，有婢子小厮来回奔忙为她整理行装，连平日里见不着的姨娘姨婆们都特地赶来和她说几句体己话，姐姐妹妹们都要多看她几眼。
不过，该看不起她的还是看不起她——
“你看那个丫头货，要去给别人做小老婆了。”
“你少说两句吧，达官贵人们的小老婆可比咱们威风多了呢。”
“哼，京都美人儿多着呢，就凭她那个样子，哪个贵人能得看上。”
……
临行前几天，凤小福去拜别外祖父，凤府的主心骨凤老爷子神色复杂。
“小福，我和你交集虽不多，但也算是做了一遭外祖父。
“只是，此番进京，你是礼部修史官宋林风的先妻凤琴清的嫡长女宋婉福，与凤家毫无干系，宋婉福从没来过江南。”
毫无干系？
凤小福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上首的凤老爷子，瞬间红了眼眶。
毫无干系？虽说凤府的许多人对她并不好，但终归也是有血亲关系在，凤府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这是她的家啊！
她这辈子从未出过江南，她只看过这里的风景，闭上眼睛都是江南精致的园林，连绵的山丘，清澈的小河……从小看到大的这些让她怎么忘啊！
娘亲离她而去，现在凤府也要丢弃她了吗……
“外公……”凤小福喉头发紧，除了悲泣地喊着凤老爷子再说不出什么话。
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吗？明明她什么也没做，明明她一直安分守己，为什么都要丢弃她？
“好了，回去休息吧，过几日我会让你大舅的人伪装成商户尽快赶到京都，京城有位梁国公会为你多做打算的，我也会为你多添些细软。”
凤老爷子挥了挥干枯的手让凤小福退下。
府上叫的戏班子马上就开演了，他还急着去后边花苑看呢。
这凤琴清也算是自己作孽，行为不端，还要连带着孩子吃苦。
真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啊。
凤小福一边走，一边止不住地流眼泪。
为什么突然要她去京都啊？不会真的是卖给别人做小老婆了吧？
她才十四岁，不想伺候肥头大耳满腹油肠，说不定还有什么怪癖的老爷们。
凤小福一想到自己前途未卜就倍感悲戚。
“小姐，还要澡豆吗？”
门外传来芸香关切的声音。
万千思绪被拉回现实，宋婉福擦去脸上的泪水，努力不让芸香听出哽咽，隔着水汽氤氲答道:“不用了。”
至少，她现在没有嫁给奇怪的老头子做妾不是吗？
芸香也还在身边。
既已嫁与人为妻，辰王府从此便是她的家了，无论前途如何，逃离了宋府，也算是有个安身之所。
未来仍是值得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