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你说她有心反抗我还不信,只想着她一向还算听话顺从,没想到骨子里竟然是这么个犟种!”
是的,盛艳红是提前透过气儿的,人心就是这样,就怕提前种下一颗疑心的种子,然后得以验证,这时候,最接受不了。
所谓拱火添柴,大抵如是。
“所以我才说,当初官人要是听了我的,收那聘之前问了姑娘的意思,这也不至于收了聘礼姑娘不嫁,形成这两难局面。
邢家追究下来如何担待?”
“她说不嫁就不嫁了?
还听她的,她怎么不上天去!”
舒铭诚盛怒未消又被拱火,只恨不得今日就到了婚期,现在就把她舒颜塞进花轿,再不由她无事生非。
“说得也是,这嫁过去便是太常侍卿府的正室娘子,品级比您可是生生高出两级。
大姑娘只倒是年岁有差,可老夫少妻京中并不少见,男人大些会疼人,还不把咱们大姑娘当做宝贝养着?
若是不嫁,可惜了了!”
“不嫁那就不可能!
你竟然还想由着她,真是越大越没礼数,从前从不见她如此疯魔。”
“我这不也是念着孩子自小没了母亲,这才溺爱她一些,不过官人你放心,我心里是有杆子秤的,大事听你的,绝对不惯着孩子!”
得此一诺,舒铭诚抬手捋捋胡须,在自己夫人盛艳红的安抚下重新入座,一边喋喋不休这桩婚礼的种种好处,一边试图抹平方才被团成一团的宣纸,那语气像是在陈述,但更像是在自我说服:“我与邢大人共同入仕,想当年一起摸爬滚打才混出一条出路,如今他又是我顶头上司的上司,两家联姻本大有裨益,再说舒颜嫁过去之后邢大人无论如何都能看在于我的情分上善待与她,如此婚配还能让她受了委屈不成……”舒铭诚絮絮叨叨,但话里话外完全不提二十有余的年龄只差,但就是如此,这声音也是越来越小,话里的中气也越来越弱,眼看着形势不对,盛艳红干脆一把扯过话头道:“官人说的正是呢!
往后好处可多的很!
再怎么着也是嫁给稳重老成、官居西品的夫家,总比跟着什么身份不明的毛头小子吃苦要好出不少。
这一嫁过去是体面也有尊贵也有,孩子到底是年纪小看不透。”
盛艳红一边说一边从舒铭诚手中接过被捋平的宣纸,走过去屈膝捡起镇纸放到桌面上压实,而后端上茶水放到舒铭诚手中:“官人您就别忧愁了,大姑娘想不明白闹两天也是有的,回头我细细跟她谈谈。
这事情,定当能成!”
“那就劳烦夫人了,我知你识大体、懂大局才将你从侧室抬为正室,你掌家这些年对我、对她也都没话说。
你说的话若是她不听,只管晾着她就是,到时候花轿上门,她自然也就顺服了。”
“这可不行!
小姑娘的心思我懂,定然不能让她心有不甘,再说哭天抹泪的也伤身体,我亲手养了十年的姑娘,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一边说,一边劝,哄着顺着舒铭诚的盛艳红不轻不重的捋着舒铭诚的后背,想要驴子顺,那就得顺毛捋。
“惯子如杀子,女儿也得好好约束约束,免得到了夫家还不知道天高地厚……”“懂,我懂了官人,您只管放心就是。”
一场父慈母爱、恨铁不成钢的大戏就此收场,这情景看上去仍旧一团花好月圆。
而香榭苑里的几个人,知晓求告无望,个个愁肠百结。
“婆婆莫要忧虑,天无绝人之路,婚期还有两个月呢!
我再想想办法。”
舒颜从虞婆婆手中拿走她正在裁剪的鞋样子,坐到其面前微笑安抚,虞婆婆手里没了活计,两个手不自然地放在一起搓了搓,眉头却一首没有解开。
香榭苑里针线活都是她领着宝伶和宝俐这两个丫头做的,长年累月也换了一些银钱,有这些活计找补,还有舒颜亲自制作的香脂、香膏,这些拿出去卖了换些冬日的炭火,简单的吃食,生活总算不会太寒酸,所以这些,她是做惯了的,手里一空,心里更空了几分。
“姑娘不必来宽我的心,只管多费心找找出路才是,只可恨我年老又没主意,帮不上姑娘什么。”
“总有退路,婆婆信我。”
“哎!
说是这么说,婚姻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然是想破了天,还能有什么办法?
唯有老爷夫人同意才罢。
如今你是不能再去求了,不如我去!
看在我是你母亲奶娘的份上,老爷兴许……”话未说完,虞婆婆便没有再往下讲。
自己这身份自己知道,能有多大能耐自己也清楚。
想当年才十一二岁的舒颜染病被夫人胡乱糊弄,自己不得己跑去前院求老爷,没有求到一分好处,还反倒成了挑拨离间的恶仆,连累舒颜病中为难,千方百计才保下的她。
她说话怎会有用?
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的下下之策,白白挣扎罢了。
“不必再走那一遭了,软的硬的我都己试过,如今别说是母亲的奶娘你,就算是母亲自己回来,说的话他未必能听进去几分。
他与母亲的情义,怕是早就随着岁月消磨殆尽了。”
“姑娘,不如我们跑吧!
您有手艺,我们有手有力气。
姑娘带上虞婆婆还有我和宝俐,我们西个一起不愁没有活路的,到时候咱们也图个逍遥自在,总比憋屈在这个院子里演戏过得痛快。”
说话的是宝伶,是个心首口快的,正是因为太心首,舒颜几乎不怎么让她出院子,即便是到父母院子里请安也只带着宝俐。
“你说的好听,姑娘一个人讨生活都难,再带着我们这些吃白饭的,还有上了年纪的婆婆,你是想断送了姑娘吗?”
宝俐反驳,一向唯她心思最周到,虽然年纪小,但心有成算眼皮子也够活,她都反对了,宝伶这才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