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标签与债务

凌晨四点十七分，林小满的闹钟在枕头下震动第三遍时，她终于掀开泛黄的夏凉被。

厨房传来瓷碗磕碰的响动——母亲张桂芬又在热昨晚的剩粥。隔着薄墙，她听见母亲对着父亲遗照念叨：“老林，小天奥数班要交钱了，你倒是显显灵啊......”

小满摸黑套上校服，袖口处洗脱线的校徽像一道咧开的嘴。她轻手轻脚推开储物间的门，三十平的老房子里，这方堆满快递盒的角落就是她的“书房”。胶带切割器的齿轮声惊醒了窗台上的狸花猫，它弓起背发出不满的呼噜声。

“今天要发三百件。”母亲把一沓面单拍在纸箱堆上，指甲缝里嵌着褐色胶渍，“七点前弄完，别误了早自习。”

数学课代表收作业时，小满正用橡皮擦蹭着卷子上的油渍——那是清晨打包酱菜快递时溅上的。前排男生捏着鼻子把她的作业本挑到最上面：“一股咸菜味，怪不得脑子腌傻了。”

教室后方突然爆发出欢呼。班主任领着个高瘦男生进来，他校服领口露出一截黑色耳机线，像条不合时宜的潮牌项链。

“转学生陆沉，从省实验中学来的。”

小满抬头时，正撞上男生扫视全场的目光。他瞳孔在逆光中泛着琥珀色，视线掠过她桌上未合拢的错题本时停顿了一瞬——那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不是公式，而是“沪A3B76”“浙C8K42”之类的快递单号。

放学路上，小满被债主堵在巷口。

陈昊跨坐在改装电摩上，后视镜挂着串骷髅头挂饰：“听说你家还不上钱？”他弹飞烟头，火星落在小满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旁，“要不跟我爸说说，彩礼抵债？”

她攥紧书包带往家冲，老远就听见摔碗声。母亲举着笤帚追打弟弟：“逃补习班去网吧？你对得起你姐天天给人当包身工吗！”

林小天撞翻餐桌，红烧肉汤汁泼在小满攒了半年的《五年高考》上。泛黄的纸页吸饱油污，像张咧着红油嘴嘲笑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