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昭元公主
昭元公主是先帝和容贵妃所生,名唤楚遥泽,取自“楚有章华台,遥遥云梦泽。”
,是先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先帝亲自赐乳名——元儿,足以看出先帝对昭元公主的珍视。
昭元公主自幼体弱,先帝特意为她安排了离太医院近的院子,叮嘱太医院多去把脉请安,并下旨,让闲杂人等不得扰了公主的静休。
这便是世人眼里的昭元公主,身娇体弱,享尽世间温情和繁华。
但,事实是——楚遥泽本不该出生于昭德元年。
是先帝听信术士谗言,说容贵妃这胎是位祥瑞齐天的龙子,若等到当时还是十一皇子的先帝即位后 出生,不仅可利万事顺,还能将这福祉多半引到先帝身上。
可惜,容贵妃早发动了两日,先帝下令,让稳婆生生移了胎位,首至两日后,继位大典礼成,才让婴孩出世。
容贵妃被生生折磨痛死,留下奄奄一息的女婴。
先帝并未给这位公主赐名,因为这是个不能给他带来福祉的女婴,他嫌弃整日炖煮的汤药污秽,糟蹋了他的好院子,将人随意安排在靠近太医院的一处破殿。
昭元的称号是皇祖母替她定的,楚遥泽这个名字也是皇祖母给取的,乳名元儿的确是先帝所赐,只是当时他懒得再为她想名字,不耐地将原先取给“龙子”的乳名丢给了她。
如此看也是讽刺,一介皇亲贵胄,活得倒是——接地气。
﹉﹉﹉素伊殿安儿独自守在殿中,心中忧虑,急得在殿内来回踱步,时不时焦急地望着反锁的殿门。
公主出门前叮嘱过她,让她在殿中待着,万不可离开。
可安儿越等越心焦,忽的想到可以去找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向来最疼爱公主了,一定有法子护佑公主平安的。
她刚碰到门锁,又记起公主“不可离开”的叮嘱,安儿何时遇到过这种棘手的事,一下子没了主意,左右为难。
就在安儿忍不住要推门出去时,恰巧有人从外面拉开门,风动,带进来屋外漫飞的雪絮。
事出突然,将安儿吓得不轻,待看清来人才心安。
“阿参姐姐?”
安儿往后探头,见阿参姐姐身后空无一人,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公主、公主怎么没回来?”
见到安儿还在殿中,阿参松了口气。
“殿下暂时无碍。”
阿参这次没纠正安儿的称呼,反倒是拍了拍她的头顶,道,“做得好。”
这一夸倒是把安儿夸得手足无措起来了,她绞着手,抽涕声还没缓过来:“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听殿下的话,便是最好的。”
阿参将手炉递给安儿,嘱咐道,“我去趟后院,你去把药煎上,公主今日如此奔波,回来免不了受凉的。”
“后院?”
安儿小声重复一遍,接过手炉,突然想到刚刚听到的怪声,她提过旁边的灯笼,叫住转身的阿参,“阿参姐姐,我刚听到后院传来声音,有点像树枝折断,你打着灯,别被绊到了,注意脚下。”
阿参依安儿所言,注意脚下,可问题没出现在脚下。
“呦,好久不见啊阿参。”
一个黢黑的人影突然从老槐树上倒挂下来,阿参瞳孔猛缩,恰巧跟那人的眼睛对上。
阿参认出眼前人,稳住心神,将刚欲脱手的暗镖不动声色地收回袖内。
金秋、金桂、金蝉——原来,殿下说的是他。
“阿遥没来啊,本大盗还以为出狱这么大的事情,能劳她亲自来接呢。”
金蝉从树上跃下来,他甩了甩自己的堕马髻,眼里满是少年意气,“还是那么怕冷?
这都三年不见了,她那破烂身体如今怎样了?”
“殿下如今,”阿参望向东南方向,那边此时只有几点零星的灯火,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她眉眼中藏着担忧,“大概顶着破烂身体受冻吧。”
不过阿参这次难得猜错了,她家殿下的破烂身体,惦记的人还挺多。
朝圣殿内,楚玄瑞怕元儿受寒,周遭又没有能落脚的地儿,最终俩人转移到不算宽敞的轿子里继续谈着。
“元儿,半月前,两国交战局势并不明朗时,他竟有意将你送去与商国宰相和亲,商国宰相手段狠辣、人尽皆知,所以他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的在意。”
楚玄瑞本没打算做这么绝,他对万人之上的皇位无感,但世界就是如此,没有权利就没有说话的权利。
他要恶人说不出话,而自己说一不二,这样他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护自己想护的人,无关礼仪伦常、无关世人目光。
此话一出,楚遥泽莫名松了口气,弯弯绕绕了半天,九皇叔竟是担心我在意他杀了父皇?
“九皇叔,我不在意大楚的皇位到底谁来坐。
我敬重血脉,但血脉之情并不会挟持我。”
言下意:我不在意此番宫变。
“我也不愿纠结于往事,那些因不是我种下的,它结的果或许伤害了我,但我不在意,我只求自己种下的因,自担其果。”
言下意:此番宫变与我无关。
楚遥泽鲜少和人深入交谈,因为她觉得没必要,不过九皇叔算是难得能彼此尊重的人了,她便多说了几句。
其实她并不赞成九皇叔此举,太极端,让很多无辜之人枉死,但她也没立场出来指责他,就像她说的,九皇叔自己种下的因,自担其果就好。
“于我而言,真心待我之人才是我所在意的,我只求他们能安康稳妥。”
元儿所在意的?!
楚玄瑞收紧放在膝上的手,他压下眉睫,掩住其中的期许之色,喉间发紧,他尽力装作不经意地发问:“我以为元儿一首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在意之人是?”
“皇祖母啊。”
楚遥泽脱口而出。
她特意看过铺排的尸体,其中并没有后宫女子的。
想来九皇叔应是将皇家男丁血脉杀尽,将宫中女辈囚禁了。
皇祖母身子骨本就不好,也不知今日宫变之事是否己经传入皇祖母耳中,她现下可还好?
楚玄瑞看出她的忧虑,道:“太后依旧在寿慈宫,今日之事封口了,传不出去。”
看来九皇叔是想“名正言顺”地接管皇位,而不是宫变的乱臣贼子。
所以——无风的夜,火势却“无法抑制”地烧空了整个朝圣殿。
灼烧无血,定国军的剑刃和战甲却溅满血迹,阶面更是血流成河。
一切种种,唯有封口才能如他所愿。
那为何要唤她来?
这不是事与愿违吗?
思来想去,如今能用的,也就剩下她还算看得过去的公主身份了。
莫不是九皇叔想借她的公主身份迂回贼子之名?
若真是如此,也行。
外面突然起了风,凛冽裹挟着雪花拍打在车壁上,应着外面尸横遍野的场景,衬得像鬼啼。
楚遥泽拢了拢身上的白狐裘,看着楚玄瑞的眼睛,微微勾唇,问他:“九皇叔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
“今日腊八,元儿能为我煮腊八粥吗?
像去年我们初见时一样。”?!
意料之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