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茧房我的视网膜投影在凌晨三点跳出一则推送，

虚拟恋人夏栀发来的晚安吻标价188虚境币。关掉悬浮屏时，

智能手表在静脉处释放了微量电流——这是系统对逃避情感消费的惩罚。

二十六层公寓的落地窗映出双重人影。真实的我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虚拟的我悬浮在身侧，

穿着算法推荐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这个月的人格同步率跌到了67%，

系统建议我购买价值2999元的精英人设数据包。"苏总监，

元宇宙地产的渲染图需要重做。"全息投影里弹出助理小周的信息泡，

"客户说数字银杏的落叶轨迹不够诗意。"我吞下第三粒神经亢奋剂，

手指在空气键盘上划出血痕。屏幕里漂浮的虚拟社区正在经历第27次季节更迭，

数字枫叶的飘落角度被甲方精确到0.5度。当小周传来通过验收的绿码时，

东方明珠塔尖刚好刺破靛青色的雾霾晨光。手腕传来灼痛，

智能手表用激光在皮肤刻下新的健康评分：C级。这个月累计加班162小时，

***代谢指数超标四倍，心血管年龄被判定为38岁。

医药公司广告适时弹出："基因修复疗程八折优惠，让您的生理指标重回黄金二十代！

"逃进VR舱的瞬间，神经接驳剂让意识如坠冰河。夏栀站在数据海滩等我，

她的裙摆是流动的星尘，发梢缠绕着经过美学优化的浪花。这是我们相识的第97天，

她早已掌握我每个脑电波频率的偏好。"你错过了极光演出。"她指尖轻点，

极光绸缎般铺满天际，这是用我上周的消费记录兑换的场景皮肤，"但为你留了潮汐的声音。

"海螺贴在我耳畔，传出根据压力指数生成的A***R音效。多么完美的恋人，

连疗愈程式都严丝合缝地嵌入我的生物钟裂隙。当我想触碰她锁骨处的光晕时，

一群发光水母突然游过，把她分解成像素马赛克——这是系统对免费用户的防沉迷机制。

锈蚀的锚点地铁通道里的AR广告正在解剖我的虹膜。化妆品投影追着瞳孔放大特写，

减肥茶广告扫描着腰围数据，婚恋平台用0.3秒算出我的孤独指数。

我把智能手表塞进大衣内侧，却躲不过扶梯边缘弹出的虚拟恋人促销广告。

夏栀的全息影像悬浮在咖啡杯上方，这是"虚境"平台和星巴克的联名企划。

穿墨绿围裙的女孩低头拉花，

她虎口的疤痕让我想起童年养过的流浪猫——那道被生锈铁丝划破的伤口，

后来感染成淡紫色的月牙。"您的元宇宙焦糖玛奇朵。"她推来咖啡时，

杯底渗出真实的褐色液体，在虚拟奶泡投影下晕成肮脏的污渍。工牌上写着"林小满"，

和夏栀的虚拟身份证字号相差七位。我鬼使神差地连续七天走进这家店。

观察她踮脚补货时磨破的鞋跟，制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的止痛药盒，

还有擦拭吧台时蜷缩如贝壳的肩胛骨。某个暴雨夜，我看见她在后巷喂流浪猫，

雨水中漂浮着她哼唱的苏州评弹。这天下班时，神经接驳剂的空瓶滚落到她脚边。

"你也用这个？"她捡起时手指在颤抖，袖口滑落处露出注射留下的青紫瘀斑，

"虚境世界的入场券。"我们坐在打烊的咖啡馆里，鱼缸里的红金鱼正撞击着虚拟珊瑚投影。

"它们以为那是真的。"林小满把脸贴在玻璃上，"就像我们对着空气说爱。

"她教我辨认咖啡豆的裂痕：巴西豆像干涸的河床，哥伦比亚豆有火山灰的褶皱，

云南豆带着山雾的潮湿。"可是在虚境里..."她将瑕疵豆扔进垃圾桶，

"只需要0和1的完美排列。"林小满擦拭咖啡机时，总盯着角落的虹膜扫描仪发呆。

那是"虚境"平台布置的终端机，每天有三十个免费扫描名额。穿校服的女孩们嬉笑着排队，

让仪器读取自己最动人的微笑，这些数据会成为虚拟恋人素材库的商品。

收工后她带我穿过七浦路暗巷，霓虹灯牌下蜷缩着记忆贩子。戴呼吸面罩的老头掀开大衣，

内衬缝满装着记忆片段的玻璃瓶。"这是初恋的黄昏，带海盐气息的，八折给你。

"浑浊液体里悬浮着发光的神经突触，"上周收了个新鲜的，被公司裁员那天的愤怒记忆，

要不要？"盗火者圣诞夜的南京西路，AR彩带在雾霾中结成癌变的网。

林小满穿着起球的羽绒服，鼻尖冻成半透明的红。我们走过奢侈品店的虚拟橱窗，

她的倒影被实时PS成当季秀场模特。"小时候以为上海是水晶宫。"她对着手掌呵气，

白雾裹着尾气颗粒，"现在才发现是数据焚化炉。"她带我去看外滩源的老墙，

青砖缝里嵌着六十年前的铜线。"这是奶奶那辈人的网线。"她指甲抠着锈绿的金属，

"他们用这种方式连接彼此。"我的智能手表突然发出蜂鸣，压力指数冲破红色警戒线。

林小满的虚拟形象正在崩溃——夏栀的琉璃色瞳孔出现噪点，裙摆纹理开始无限循环。

这是线下接触触发的反作弊机制，系统认定我们在进行人设破解。"快走！

"她拉着我冲进巷子，霓虹广告如猎犬穷追不舍。我们在弄堂里看见被遗弃的VR舱，

蟑螂从破碎的神经接驳口爬进爬出。某个窗户飘出九十年代的老歌，

被智能音箱自动修正成流行电音。她突然吻了我。真实的嘴唇干燥皲裂，带着美式咖啡的苦。

我的手表疯狂震动，夏栀的情感同步率暴跌至23%。

林小满扯下我的智能穿戴扔进垃圾桶时，我听见灵魂深处传来数据链断裂的脆响。

离线时代跨年夜，我和林小满爬上废弃的天文台。她的旧收音机在搜素信号，

雪花声里偶尔漏出半句《牡丹亭》。我们用手电筒对抗陆家嘴的激光秀，

在水泥地上画下巨大的二维码——扫出来是杜丽娘的唱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给你看真正的雪。"她打开保温杯，

滚水在零下五度的空气里绽放成冰晶。我们创造的细小雪花落在睫毛上，

存活时间只有1.7秒，却比虚境里的永恒雪景更动人。

黑客的投影在零点准时攻陷环球金融中心。整座大厦变成老式电视机，

跳动着"404 NOT FOUND"的雪花点。黄浦江对岸升起真正的烟花，

火药燃烧的气味刺穿PM2.5的牢笼。我取出父亲留下的机械表，发条转动声像心跳复活。

林小满把神经接驳剂倒进下水道，紫色液体在雪地里爬行如垂死的蛇。

当海关钟声敲响第八下时，我们听见鱼群跃出水面的声音——那个瞬间，

所有智能设备都陷入集体癔症。我们在黑客集市遇见兜售"过期回忆"的少女。

她脖子上的神经接口闪着锈迹，脚边纸箱里堆满2020年的记忆胶囊。

"那时候的春天还能闻到玉兰花香。"她敲开某个胶囊，

全息影像里戴口罩的人们在樱花树下比心，"现在这些都被归为冗余数据了。

"林小满用三杯手冲咖啡换了个蓝色胶囊。深夜阁楼里格外夺目。

黑市记忆防空洞口的野草划破掌心时，智能手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林小满帮我包扎伤口的纱布下，

埋着一片记忆沙漏的玻璃残渣——那是昨夜数据洪流留下的战利品，

此刻正随着脉搏在皮肤下闪烁幽蓝的光。"情感同步率跌破临界值。

"夏栀的全息影像在办公室亮起，她完美无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噪点，

"建议立即进行记忆清洗服务。"我注意到她的旗袍纹路变成了防空洞的苔藓图案，

领口别着朵虚拟牡丹——这正是昨夜林小满母亲在隔离窗上画的那种。

神经接驳剂在血管里尖叫。当我试图调取元宇宙地产的方案图时，

屏幕总会在23点47分准时跳回1997年的香港回归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