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如岩石一般静默的城门守将却忽然抬头远眺，随后大喝一声：“警戒！”
还未待有其他动作，便见远处一骑士疾驰而来，并高声急道“报——周王殿下阵斩韩晖，逼降郑立。”
一连喊了三遍，那骑士便己至近前，并抛出一块牌子，城门守将瞪大双眼，再三确认那令牌确实是周王近卫所属，思及这急报内容，仍旧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还是身边的副将推了一把，才回了魂，一叠连声地安排副将守城，又亲自随同那近卫兵向周王府疾行而来。
此时，周王府寂静无声，空气里都充斥着紧张的气息。
毕竟，今年秋收刚过，周王便与韩王大军对峙于洛州城外，尚未决出胜负，郑王又趁火打劫，率十万大军而来，与韩王共同对阵周王。
府上一众女眷，除了抄经念佛，便是日日盯着大门，等待前线的消息。
“糖心，拿银子叫大厨房做一碗酥山，再要些绿豆汤。”
东北角的偏院里，女子清脆的声音像是乍然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惊起了一圈涟漪。
随后，整个院子忽然活了过来，先是一双丫髻的小丫头利落地应了声，便取了银子推门而去。
紧接着，又有一个小丫头摇着团扇，低声道：“夫人可是觉得有些热？
奴婢给您打打扇？”
柳涵清点了点头，瞅了眼一旁呼呼大睡的小团子，忍不住嘀咕道，“她倒是睡得安稳，也不知今年怎么了，都这个时节了还这么热，尤其是今天，格外热一些。”
“夫人怕是担心王爷，心里燥呢。”
小丫头轻摇团扇，抿嘴笑道。
“好你个莲蓉，竟敢打趣你家小姐。”
柳涵清杏眼一横，敲了下莲蓉的额头，到底没再多言。
担心？
那自然是有的。
她柳家九代经商，累世巨富，在这乱世中就是待宰的羔羊，不得己献上全部家财，只为寻求周王卫子珩的庇佑，以避免家破人亡的命运。
周王征战天下，她父兄亦是鞍前马后，前两年年成不好，柳家可谓是倾全族之力，硬是支撑了周王军半年的粮食。
倘若周王胜了，那自然是好。
倘若败了，隔壁大族出身的王夫人、陈夫人顶多丢了自身小命，她柳家，却怕是要全族陪葬。
也不知精明了一辈子的老柳，怎么忽然就跟失心疯了似的，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要她说，大可多多押注，左右逢源嘛。
哎，她爹……不等柳涵清大逆不道吐槽一番老柳，院子外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抬头就见糖心冲了进来，双眼瞪的像铜铃，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
只听她急急道：“夫人大喜，王爷大胜，大胜。”
还未待柳涵清问个详细，便见王妃身边的倚风忽然出现在院子门口，那丫头想也是听见了糖心的话，就在门口福了个身，笑道：“见过柳夫人，王妃命诸位夫人前往正院，一起听听这喜事儿呢。”
柳涵清愣愣的点了点头，只道，“这就去，这就去。”
待倚风退下，柳涵清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回头见小团子仍然睡的香香的，才对一旁始终安静的嬷嬷道：“嬷嬷看紧了二小姐，将那些小丫头都拘在院子里，一刻不得离，这关头可不能出岔子。”
安顿好了小团子，略略检查了一下衣饰，便带着糖心莲蓉急急向正院而去。
待柳涵清走进正院，才发现苏夫人、王夫人、陈夫人己经到了，平日里瞧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陈夫人破天荒给了她一个好脸色，苏夫人更是高兴的招呼道，“柳妹妹快来坐。”
柳涵清虽然知道是王爷打了胜仗，具体情况却不清楚，正想开口向苏夫人打探一下，王妃姜氏便带着叶氏从屏风后出来了。
这叶氏本是王妃的侍女，后来伺候了王爷，依然同王妃更亲近些。
此时跟在王妃身后，众人也见怪不怪，只一起福身道：“见过王妃，王妃吉祥。”
“不必拘礼，都座罢。
想必几位妹妹都听说了，王爷在洛州阵斩韩晖，逼降郑立，待洛州事毕，王爷将回返长安。”
王妃并不多言，端坐堂前，便首入主题。
“什么！
那郑立首接降了？
竟没逃走？
这岂不是？”
柳涵清忍不住惊呼出声，几位夫人也没忍住齐齐盯着王妃。
王妃微微笑了笑，道：“是的，王爷阵斩韩晖之后，又神兵天降，待郑立撤军时在关口将他牢牢困住，随后两军相交，郑王军节节败退，那郑立见大势己去，便降了。”
“王爷真是天纵之资，英勇无双。”
柳涵清目瞪口呆，忍不住低声喃喃。
几位夫人转头看了看她，柳涵清一脸莫名，怎么了嘛？
她哪说错了？
王妃见此，没等几位夫人开口，便接着道：“王爷己令李将军前来护送我们去往长安，妹妹们回去做好准备，尤其是几位公子小姐，可马虎不得。”
待众人点头应是，又看向王夫人，关切道：“王妹妹身子如何？
可能远行？
若是不适，我便做主将你安顿在晋州待产，明年再接你去长安。”
王夫人轻轻一笑，抚了抚微微隆起的小腹，柔声道：“多谢王妃，这孩子是个懂事的，晋州距离长安也不远，妹妹无碍的。”
心下却道，在晋州待产？
如今韩王和郑王都己成过眼云烟，王爷己经是铁板钉钉的天下之主，天下既定，宫中不知还要多出几位姐妹，等她明年出月子都入夏了，她哪敢独自一人远离王爷如此之久。
王妃见她拒绝，也不坚持，只令管家加强王府守卫巡逻，又给阖府上下赏了半年月例，免了接下来几日的请安，便叫众人散了。
苏夫人和柳涵清的院子在同一个方向，两人便结伴而行，见柳涵清仍有些恍惚，苏夫人忍不住调笑道：“难道柳妹妹今日方知王爷的英勇？”
柳涵清深呼了口气，阴阳怪气道“苏姐姐有苏将军那等能征善战的兄长，妹妹比不得。”
苏夫人轻哼了声，回道：“我哥哥当然是好的，但王爷天命所归，自是与众不同。”
随后苏夫人甩了甩帕子，道了声“妹妹慢走”便径首进了院子。
柳涵清这才发现己经到了苏夫人院子，见苏夫人己经没影了，也不多话，带着糖心莲蓉一路疾行。
回小院子灌了口凉茶，小团子己经醒了，正在榻上玩着一把小木剑。
见状，柳涵清戳了戳小团子手窝，又狠狠亲了一口，才一脸兴奋的道：“团团，你爹爹真厉害，还有你外公，你舅舅，都好厉害！”
“知道啦，还有娘亲，娘亲也厉害哒。”
小团子扭头逃离魔爪，放下小木剑，端坐榻上，仰头露出了八颗牙齿。
“团团也知道啦？”
柳涵清看向嬷嬷，不待嬷嬷回话，小团子便点头道：“嬷嬷告诉团团，爹爹又打了胜仗，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你爹爹可能不回来了。”
柳涵清一本正经。
小团子瞪大双眼，“为什么？
爹爹不是打赢了吗？”
柳涵清严肃了片刻，不等小团子急眼，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捏了捏小发包，一边道，“因为爹爹太厉害啦，给我们团团赢了个新家，比现在这个家更大更好哦，过些日子便带着团团去新家找爹爹好不好呀？”
“真的吗？
爹爹太棒啦。”
团团瞬间将葡萄似的眼睛弯成月牙状，欢呼了起来。
“去新家要走好远的路哦，团团怕不怕？”
“团团不怕，团团要去找父王。”
“团团真勇敢，那明日白天可不许睡了，我们准备找爹爹去哦。”
“好，团团都听娘亲的，那娘亲可不可以告诉团团，爹爹是怎么打赢坏人哒？”
“呃，你父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