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缩在部落最边缘的岩窟里,数着母亲咳出的第三十七枚发光鳞片——那些指甲盖大小的晶体坠地时,会发出青铜器碰撞的脆响。
"最后三天了。
"老萨满用鹰爪般的手指点着他的眉心,硫磺味随话语喷在少年脸上。
老人瞎掉的右眼窝里,寄生藤正绽放蓝花,"要么去雷击地找回净化鳞病的圣骨,要么看着你母亲变成发光树的肥料。
"十七岁的卢恩攥紧腰间人骨匕首。
这把用妹妹肋骨磨制的武器正在发烫,烫得他腰间皮肤起泡。
三个月前,妹妹在成人礼上突然自燃,焦黑的骨架里就藏着这把刀——就像冥冥中有谁在催促他弑亲。
洞外传来鼓声。
透过兽皮帘的缝隙,他看见火刑架上捆着个少女。
是总给他多塞浆果饼的艾夏,她左臂皮肤下凸起的齿轮状纹路己蔓延到脖颈——那是"机械之心"污染的晚期症状。
"烧了她!
"族人们举起镶嵌齿轮的燧石矛,"把污血献给蒸汽之神!
"卢恩数着艾夏被灼伤时的抽搐次数。
当数到第九下时,他看见女孩烧焦的胸腔里迸出一颗发光的金属心脏。
那颗心脏在灰烬中跳动了三次,随即被萨满用蛇形杖挑起,浸泡进盛满荧光粘液的陶罐。
"这就是偷看《亵渎之书》的下场。
"萨满将陶罐捧向月亮,罐中液体突然沸腾,浮现出齿轮与触须交织的幻象,"明日此时,若还带不回圣骨......"后半句威胁被夜枭的惨叫切断。
卢恩盯着母亲脊背上新裂开的鳞片缝隙——有东西在下面蠕动,像裹着粘液的指节在叩门。
子夜时分,他溜出岩窟。
腰间的骨刀己烫得无法触碰,只能解下缠在妹妹头发编成的绳结里。
经过火刑架废墟时,他踢到半块焦黑的颌骨,牙齿上歪歪扭扭刻着艾夏教他认的赫密斯文:逃。
雷击地笼罩在永不停歇的紫电中。
当穿越最后一片食人藤林时,他的鹿皮靴被腐蚀得露出脚趾。
借着闪电的频闪,他看见焦土中央矗立着三具巨人骸骨,呈三角对峙状。
最矮的那具胸口插着柄石斧,斧柄上缠绕的发光血管正与云中雷暴共鸣。
骨刀突然尖叫起来,音调与妹妹自焚时的哀嚎一模一样。
卢恩踉跄着扑向骸骨,发现巨人指骨间握着块漆黑的椎骨——那东西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颗微缩的星辰。
"原来你在这。
"身后传来萨满的叹息。
老人斗篷下伸出章鱼触须般的发光肠管,缠住卢恩的脚踝,"傻孩子,净化鳞病的药引从来不是骨头......"雷暴在此时达到巅峰。
当闪电劈中巨人骸骨的瞬间,卢恩看清了萨满肠管上密密麻麻的复眼,也看清了手中黑骨的真实形态——那不是人类该触碰的物件,而是半截正在搏动的神之脊柱。
"是你在妹妹的浆果里下了燃血藤!
"他嘶吼着将黑骨刺入触须。
被切断的肠管喷出荧绿脓液,溅到艾夏焦黑的牙齿上,刻着逃的字迹突然燃烧起来。
雷声吞没了萨满的惨叫。
当卢恩攥着黑骨冲出雷击地时,身后传来岩层崩裂的轰鸣。
他没有回头,但腰间突然一轻——妹妹头发编的绳结自动散开,骨刀如活物般钻入黑骨的蜂窝孔洞,铸成一柄布满神经突触的畸形长矛。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跪在母亲岩窟前。
手中的神之脊柱正在消融,像阳光下的黑冰,而掌心残留的触感告诉他:昨夜刺穿的并非萨满,而是某个更古老存在的化身。
窟内传来啃食声。
掀开兽皮帘的瞬间,十七岁的盗骨者终于发出第一声破碎的哭嚎——母亲的后背完全裂开了,鳞片下钻出的不是寄生虫,而是一棵由齿轮与血肉浇灌的发光树。
树梢挂着妹妹的头颅,眼窝里开满机械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