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外机轰隆作响的水雾里，三只麻雀精扑棱着翅膀撞在玻璃上，掉下来变成穿花衬衫的社会青年，为首的那个朝我吹口哨："小妹，算个姻缘多少钱？
""承惠八百八，包您半年内结婚生子。
"我咬着冰棍含混不清地回话，桃木剑柄上的铜钱串叮当作响。
这是本月第99位客户，据说是修炼了八百年的锦鲤精，老爹特意用三坛陈年糯米酒才从月老庙抢来的VIP客户。
咖啡厅的冷气扑面而来时我就知道要糟。
那位锦鲤精先生正襟危坐在桃花位上，蓝紫色鳞片状眼影在吊灯下泛着诡异的光，西装翻领别着鱼骨状胸针，左手无名指缠着三股红绳——那是他同时绑定三位女友的"共享姻缘线"。
"苏小姐，"他端起咖啡时袖口露出反光的鳞片，"令尊说您有特殊方法解决多角恋问题？
"我盯着他手腕上乱成毛线团的姻缘线，那些猩红的丝线正像活物般蠕动。
自打娘胎里带的天赋让我能看见这些要命的东西，但每次试图理顺都会引发更灾难性的后果。
比如上周帮兔妖小姐姐斩烂桃花，结果她的三十根姻缘线拧成麻绳，把整条酒吧街的男妖精全绑成了蝴蝶结。
"您听说过量子纠缠态红鸾星吗？
"我偷偷在桌下掏出一把朱砂，"只要在这杯卡布奇诺里滴上......"玻璃门突然被撞开，哈士奇妖伴郎吐着舌头冲进来，尾巴扫翻了三把椅子。
锦鲤精的姻缘线突然绷首，其中一根猛地缠住哈士奇妖的脚踝。
我手一抖，整包朱砂全撒进了提拉米苏。
"汪！
这蛋糕有股子符纸味儿！
"哈士奇妖扑到桌上时，我清楚看到他***后头若隐若现的尾巴。
锦鲤精的姻缘线开始发疯似的增殖，细若蛛丝的红线缠住吊灯，把水晶坠子拧成危险的弧度。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老爹的语音消息一条接一条蹦出来："闺女！
千万别用黑驴蹄子！
上次你王叔的姻缘线断在轮回司差点引发地府暴动——""都别动！
"我踩着椅子跃上餐桌，桃木剑劈开翻涌的红线。
那些被斩断的丝线迸出火星，点燃了哈士奇妖的领带。
锦鲤精的鳞片在打斗中簌簌掉落，在拿铁里泡出彩虹色的油花。
吊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时，我正揪着哈士奇妖的耳朵往他头上贴镇妖符。
姻缘线突然集体转向，像嗅到血腥味的蛇群般窜向窗外。
玻璃爆裂的瞬间，我听见老妈熟悉的尖叫声穿透半个商业区："苏小桃！
你又把客户的桃花位改成拆迁现场！
"晨光裹着玻璃碴倾泻而入，那人就踏着满地狼藉走来。
雪白西装纤尘不染，银灰色领带针是九尾狐造型，行走时身后摇曳着常人看不见的虚影——九条蓬松的狐尾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每根尾尖都缀着鎏金的铃铛。
"第108次民事纠纷。
"他的声音像梅子酒浇在冰块上，冷冽中带着蛊惑的甜意。
修长的手指捏住我挥到半空的桃木剑，指甲泛着淡淡的珠光，"根据《妖怪治安管理条例》第38条，故意损坏他人姻缘线可处五十年拘役。
"我盯着他无名指上缠绕的鎏金红线，那是我从未见过的颜色。
寻常姻缘线是鲜血般的艳红，而这根却像熔化的黄金在流动，更诡异的是它正蛇一般缠上我的手腕，在皮肤上烙下灼痛的触感。
"白顾问！
能量监测仪爆表了！
"穿制服的妖管局职员抱着平板电脑冲进来，差点被哈士奇妖扑倒。
监控画面显示整个商业区的磁场乱成毛线球，我们头顶正凝聚着赤色雷云——那是月老暴怒的天象。
被称为白顾问的九尾狐突然轻笑，眼尾朱砂痣随着笑意漾开，像是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这个笑容让我想起七岁那年偷喝孟婆汤，结果被黑白无常举着哭丧棒追了三条街的恐惧。
"苏小姐，你很有趣。
"他指尖拂过我手腕上发烫的金线，鎏金铃铛发出清越声响，"能把我从百年闭关中炸出来的破坏力，整个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
"玻璃门外，妖管局的清障车正在给锦鲤精做鳞片抛光。
老妈举着"半价驱邪买一送一"的广告牌，正跟城管大哥推销桃木梳。
我望着缠在两人之间的金线，突然闻到若有若无的沉香——像是民国老宅里尘封的婚书，混着鲜血与诺言的铁锈味。
白霁的狐尾卷着我后衣领穿过妖管局旋转门时，我正盯着大厅墙上密密麻麻的《员工守则》发呆。
第7条用血红色大字标着："禁止用姻缘线织毛衣"，第13条画着哭脸涂鸦："月老殿饮水机禁止接孟婆汤"。
"看够了吗？
"白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鎏金铃铛随着他步伐叮咚作响。
我的脚尖堪堪擦过地面，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给你三十秒记住第38条。
"我扒拉着缠在脖子上的金线，瞥见墙上电子屏滚动的金字："第三十八条：造成重大姻缘事故者，须与第一责任人缔结......"后面的字突然变成马赛克，电子屏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缔结什么？
卖身契？
"我掰开缠上腰间的狐尾，绒毛蹭得手腕发痒，"先说好，我卖艺不卖身......"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被甩进挂着"姻缘事故科"牌子的办公室。
漫天飞舞的姻缘线差点糊了我满脸。
十七八台全息投影仪在天花板投射出银河般的红线网络，穿汉服的判官正用平板电脑给哭哭啼啼的兔妖小姐姐拍照："亲，您这个劈腿十八次的情况，我们推荐孟婆汤记忆消除套餐哦。
""陆判，干活。
"白霁打了个响指，我手腕上的金线突然绷首，拽得我撞在金属检测仪上。
机器发出尖锐警报："检测到上古情劫波动！
危险等级：牡丹亭级！
建议立即双修！
"办公室瞬间寂静。
判官手里的平板"啪嗒"掉在桌上，他机械地转头看我，黑框眼镜滑到鼻尖："***，老大你终于要解决千年处......"白霁的狐尾"唰"地抽飞了判官的官帽。
我看着滚到脚边的乌纱帽，发现内衬居然绣着"地府驻妖管局办事处666"的荧光字。
"这是地府派来的技术支持，陆之道。
"白霁拎起我后颈按在扫描仪前，语气像在介绍故障电器，"苏小桃，半妖，灵力紊乱，姻缘线过敏体质——以及移动拆迁办。
"我对着检测仪龇牙咧嘴的摄像头比中指："你们这个破机器才该返厂重修......"仪器突然喷出粉红雾气，液晶屏开始滚动弹幕：小姐姐好凶我好爱亲亲这边检测到您母胎solo二十五年哦。
陆判憋笑憋得判官笔都在抖："老大，你这姻缘探测器是不是中病毒了？
"他突然凑近看我手腕，"等等！
这根鎏金线该不会是......"白霁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抵在我颈动脉："签合同还是蹲大牢？
"他身后的全息屏弹出密密麻麻的条款，我眯眼看到"双倍赔偿锦鲤精鳞片损失费"后面跟着数不清的零。
"我选第三个选项！
"我猛地后仰，后脑勺撞上他下巴。
金线在拉扯中迸出火星，点燃了陆判的生死簿。
白霁突然闷哼一声，九条狐尾不受控制地炸开，绒毛细雪般飘了满屋。
我震惊地发现他耳尖泛着可疑的粉色，鎏金线在我们之间绷成发光的琴弦。
"苏小姐，"他把我困在办公桌与狐尾之间，呼吸间有梅子酒的酸涩，"你上个月打碎月老殿琉璃盏，上月烧了轮回司档案库，上周还炸飞了瑶池相亲角......"他每说一句，金线就收紧一分，"现在这根上古姻缘契认定你是我的劫数。
"陆判在火苗乱窜的生死簿上疯狂敲击键盘："查到了！
苏小桃的命格显示红鸾星碎，破军入宫，这配置简首是行走的拆迁......"他突然倒吸冷气，"等等！
她命盘里怎么有你的狐族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