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山风卷着枯叶灌进领口,生理盐水混着泥土的腥咸在舌尖漫开。
他听见王铁柱用变声期的公鸭嗓在喊:"野种就该滚回垃圾堆!
"三个男生呈三角形包围圈逼近,沾着泥巴的球鞋碾过他刚捡回来的数学作业本。
李二狗故意学着他走路的姿势,把瘦削的肩膀缩成一团:"我妈说江赢他娘是不会下蛋的公鸡,江赢只不过是他们家买回来的野种。
"围观的孩子爆发出尖锐的笑声,这笑声像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在脊椎上。
"你们看他的眼睛!
"张石头边笑边狂叫,那根肮胀的指甲里沾着黑色污物的手指几乎戳到他眼皮,"灰蒙蒙的跟死人一个样!
肯定是亲爹亲娘不要的垃圾。
"更多手指伸过来扯他头发,江赢感觉头皮传来密集的刺痛,仿佛有无数只毒蜘蛛在啃噬毛囊。
他想起上周解剖课看到的青蛙标本,此刻自己就像被钉在解刨台上的青蛙,所有挣扎都是徒劳。
被人肆意摆弄欺凌。
江赢终于低声的呜咽,泪水再也止不住。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说自己不过是被买来的孩子。
父母总是用那种疏远的眼光看自己,仿佛是家里一只可有可无的小狗。
父亲对母亲没来由的怨气,母亲逆来顺受的样子都深深扎进他的心里。
王铁柱的拳头带着风声袭来,他本能地蜷成虾米,却发现预期的疼痛没有降临。
"都给我住手!
"清亮的少年音劈开混浊的空气,江赢从臂弯的缝隙看见一根三指宽的粗木枝如剑一般挑开王铁柱的手腕。
持剑的少年逆光而立,金棕色的发梢跳跃着细碎阳光,校服袖口露出的小臂线条像刚抽条的青竹。
最奇异的是他的眼睛,琥珀色的虹膜里流转着蜂蜜般的光泽,让人想起庙会上卖的琉璃弹珠。
"野孩子怎么了?
"木剑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从今天起,我就是野孩子的王!
"围观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秋蝉的鸣叫变得格外清晰。
少年转身时,江赢闻到他身上有股晒过太阳的棉絮味道,混合着后山野橘子的清香。
苏夜城弯腰的姿势像骑士行礼,掌心朝上时露出腕间陈旧的烫伤疤痕。
"要联手吗?
"他的虎牙在夕阳下闪了闪,"我的游龙探云手正好缺个传人。
"江赢怔怔地看着那只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指节处有刚结痂的擦伤——原来小太阳也会受伤。
当指尖相触的刹那,积雨云在江赢胸腔里炸开。
夜城的手灼热的像是握住了一簇不会伤人的火焰。
"我叫苏夜城,夜晚的夜,城池的城。
"少年扯下发带替他包扎膝盖伤口,靛蓝色棉布很快渗出血迹,"以后放学我护送你回家,顺便教你《九阴真经》的心法。
"他说这话时,木剑正插在槐树根部的蚁穴上,成群的黑色工蚁顺着剑柄蜿蜒而上。
江赢突然发现苏夜城的右额有道闪电状伤口,被细碎的头发覆盖,随着说话的动作时隐时现。
这个发现让他莫名安心,仿佛他们前生就是相识己久的朋友。
暮色渐浓时,他们并肩坐在溪边青石上,苏夜城用树枝在沙地画着武功秘籍,江赢偷偷把染血的发带塞进贴胸口袋。
从此苏夜城在水沟另一头的村庄里有了自己的小跟班。
虽然他们同岁,苏夜城只比他自己大了半个月的样子。
但是在他心里,他就像自己的哥哥一样。
他听苏夜城绘声绘色的描绘城里的生活。
去城市上学回村的大学生如何如何肆意昂扬,离开这里,十一岁的他第一次觉得他的人生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活法。
而不是父母说的,赶紧毕业去赚钱贴补家用。
他要上大学。
那里有天一样高的高楼大厦连空气都是香甜和自由的。
而苏夜城也因为有了他的陪伴学习也慢慢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