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忽悠
王秦蹲在灶膛前，把三条蔫头耷脑的鲫鱼串成璎珞状，活像给河神上供的穷酸祭司。
"阳阳姐，这鱼眼里的精光瞧见没？
"他拎起鱼串晃悠，鱼鳃里簌簌往下掉麦麸，"这叫物联网活鱼监测系统，每半个时辰会报一次鱼汛。
"李阳阳正用草绳捆小禾乱蹬的脚，闻言把麻绳甩出刽子手的架势："上回你说蚂蚱腿是风干鹿茸，害得刘寡妇窜了三天稀！
""这回保真！
"王秦突然从裤腰摸出半片龟甲，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八卦图，"今夜子时往河湾第三块青石下网，保准能捞着十斤重的鲶鱼精！
"灶膛爆出个火星子，正落在李守正的补丁官袍上。
老里长拍着衣摆跳脚："小崽子又扯什么鲶鱼精？
去年发大水...""此精非彼精！
"王秦蹿上瘸腿条凳，活像只炸毛的瘦猴，"乃是河伯座下财政总管，专管鱼虾赋税。
"说着突然展开《赋役黄册》残页，"您看这渔课三十斤抵丁税的朱批，正合天时地利..."李阳阳的擀面杖"咚"地砸在灶台："说人话！
""三日！
就三日！
"王秦竖起三根黑乎乎的手指，"阳阳姐每日往河湾撒三把麦麸，对着北斗星念区块链鱼群记账法，鱼获能翻五倍！
"他从柴堆抽出根焦黑的木炭，在墙上画出歪扭的星图，"这是智能渔网导航系统，鱼群见了自会排队入瓮。
"小禾突然啃着草绳嘟囔："哥，区块链能吃吗？
""比观音土香！
"王秦摸出个豁口陶罐，里面蠕动着半死不活的蚯蚓，"这是云端诱饵，配着麦麸往东南风方向撒..."话音未落，李守正的山羊胡己经戳到他鼻尖："东南风？
你当老夫不晓得明日刮西北风？
""所以得用逆周期调控！
"王秦突然扯开衣襟，肋排根根分明如算盘，"您看我这晒痕，昨夜河伯亲授的K线图！
三日后鱼价必涨..."暮色漫过褪色的"重农抑商"匾额时，王秦终于把鱼篓塞进李阳阳手里。
篓底垫着《千字文》残页，纸上"仁义礼智"西个字正糊着鱼腥黏液。
"早中晚各喂小禾三勺麸皮粥，切记用北斗勺！
"他掏出半截发黑的木勺，勺柄刻着歪扭的星象图，"戌时对着紫微垣方向搅拌，能激发谷物营养分子..."李阳阳突然把铜镯子甩过来："押着！
三日后见不着人影，姑奶奶就要去城里抓你！
"五更天的滏阳河漂着层鸭蛋青的雾，王秦背着竹篓摸到渡口。
篓里三条臭鱼用《大诰》残页裹着，纸面"严禁妖言"的朱批正贴着鱼鳃。
"小崽子！
"李守正鬼魅般从芦苇丛钻出，官靴沾满露水，"这木牌收好，遇上盘查就说替里甲采买赈灾农具。
"巴掌大的木牌刻着"洪武七年滏阳里正"，边角还带着新鲜刨花。
王秦刚要道谢，老头突然补了脚："敢赌钱嫖娼，老夫亲自骟了你送净身房！
"晨雾中传来李阳阳的吆喝，惊飞芦苇荡里栖息的鹌鹑："王半仙！
你撒的麦麸引来了六只野鸭——"声音陡然转厉，"——还有里正家丢的三只母鸡！
"王秦撒丫子狂奔时，听见身后鸡飞狗跳的动静。
怀里的十文钱叮当乱响，洪武通宝上的"洪"字缺了半边，活像咧着嘴嘲笑他。
官道界碑上，"滏阳里"三个字被风雨啃得模糊不清，倒是某任里长刻的"苛政猛于虎"清晰可辨。
日头爬上祠堂飞檐时，他摸出李阳阳塞的油布包。
除了十枚带着胭脂味的铜钱，还有半块硬如铁石的麦饼——掰开一看，饼心裹着张泛黄的纸条，歪歪扭扭写着："三日不归，喂小禾吃蚯蚓。
"落款画了把滴血的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