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抄捡梧桐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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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沈清婉的绣床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她刚要起身,忽听得院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婆子们刻意压低的惊呼声。

“姑娘,不好了!”

贴身丫鬟碧痕跌跌撞撞闯进来,“夫人带着人马来搜院子了!”

沈清婉的指尖骤然攥紧了绣帕。

窗外的吵嚷声越来越近,她起身时撞翻了妆台的胭脂盒,玫瑰香粉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正欲出门查看,雕花木门己被人粗鲁推开,王氏身着酱紫色翟纹褙子,在一众仆妇的簇拥下踏入梧桐院。

“大清早的,母亲这是...”沈清婉福了福身,话音未落便被王氏截断。

“昨儿你姐姐的红宝石簪子不见了,”王氏用手帕拭着眼角,声音却冷得像腊月的井水,“我这做母亲的,总不能由着家里出了贼。”

沈清婉的心猛地一沉。

她抬眼望去,王氏身后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手里拿着竹篾编的筐子,分明是要抄检的架势。

“既是搜查,便请母亲派人细细搜过。”

沈清婉强作镇定,“只是梧桐院素来清贫,怕是要让母亲失望了。”

王氏一脸我也不愿如此的样子,一边拍了拍沈清婉的手以示安慰,一边挥手示意众人动手。

为首的周婆子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十分不屑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不容人拒绝。

“三小姐,老奴们得罪了。”

婆子们如狼似虎地散开,不多时便翻得满院狼藉。

沈清婉看着自己的绣鞋被扔在地上,妆奁里的木梳滚到王氏脚边,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找到了!”

一声尖啸刺破晨空。

王氏的心腹周嬷嬷举着一支红宝石簪子从妆奁深处站起,珠翠流苏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沈清婉的耳畔嗡地响起来。

那支簪子她再熟悉不过——金丝累成的并蒂莲上嵌着红宝石,正是嫡姐沈清芸上月新得的陪嫁之物。

“造孽啊!”

王氏突然跌坐在地,拍着大腿痛哭,“我沈家世代清贵,怎么养出你这般手脚不干净的东西!

你嫡姐的陪嫁也敢偷,莫不是想拿着这簪子去攀附权贵?”

围观的仆役们发出窃窃私语。

沈清婉踉跄后退半步,指尖触到冰凉的雕花窗棂:“母亲明鉴,这簪子绝非女儿所偷!”

“还敢狡辩!”

王氏猛地抬头,妆容哭花的脸上满是狰狞,“你姐姐的陪嫁匣子好好锁在她院里,若非你手脚勤快,旁人怎能轻易得手?”

正说着,院外传来环佩叮咚之声。

沈清芸扶着丫鬟的手姗姗来迟,鸦鬓上的步摇晃出细碎的光:“母亲息怒,妹妹许是一时糊涂...”"姐姐说得是,“沈清婉盯着沈清芸鬓边的鎏金簪,"只是妹妹倒想问,姐姐的陪嫁簪子为何会出现在我院中?”

沈清芸的指尖微微一颤,旋即掩唇轻笑:“妹妹这话说得奇怪,莫不是在疑心姐姐冤枉你?”

她转向王氏,眼尾泛红,“母亲,妹妹素日里总说羡慕女儿有这些首饰,女儿只当是玩笑话...”“够了!”

王氏打断她的话,“人赃并获,还有何可说?

清婉,你今日若不认错,休怪我动用家法!”

沈清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王氏得意的神情,忽然明白这场戏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从嫡姐的陪嫁失窃,到妆奁里的赃物,桩桩件件都是精心布置的局。

“母亲非要如此冤枉女儿,”她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柳絮,“女儿无话可说。”

“好个无话可说!”

王氏冷笑,“既然如此,便按家法处置——”“慢着!”

碧痕突然扑到沈清婉身前,“姑娘清清白白,绝对不会偷东西!

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王氏的脸色骤沉:“哪里来的贱婢,敢在主子面前放肆?”

她抬手示意,立刻有婆子上前按住碧痕。

“把这贱婢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王氏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至于清婉...先关到祠堂里,等侯爷回来发落!”

沈清婉看着碧痕被拖走时在青石板上留下的血痕,指甲终于刺破了掌心。

她仰头望着西角天空,春日的阳光明明暖融融的,却让她觉得浑身发冷。

祠堂的门轰然关上时,沈清婉摸到袖中半块碎玉。

那是三日前在花园假山下捡到的,上头刻着的并蒂莲花纹,与那支鎏金簪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王氏立在祠堂阶前,晨光勾勒出她嘴角刻薄的弧度。

她望着跪在香案前的沈清婉,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活像暗夜捕食的肉食者。

素日里端着的贤良淑德面具早己剥落,此刻每道皱纹里都爬满得意:“你父亲在时总说你像你娘,如今看来,连偷鸡摸狗的本事都学了个十足十。”

沈清芸扶着丫鬟的手款步上前,帕子掩着泛红的眼尾,珠钗却在鬓边摇出欢快的节奏。

她俯身时金线绣的鸾鸟几乎要啄到沈清婉的发顶:“妹妹何苦犟着?

认个错,母亲总归是疼你的......”话音未落,袖中沉甸甸的翡翠镯子便顺着腕间滑出,在青砖上撞出清脆的声响,惊得供桌上的烛火猛地晃了晃。

廊下的婆子们得了眼色,忙不迭地跪成一片:“三小姐惯会装可怜,奴婢们早看出她眼神儿活泛,定是打小就手脚不干净......”此起彼伏的附和声里,沈清芸垂眸绞着帕子,嘴角却扯出极淡的弧度。

那抹笑在烛影里忽明忽暗,像毒蛇吐信时闪过的寒光。

沈清婉盯着青砖缝里蜿蜒的蚁群,听着外头传来碧痕断断续续的惨呼,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王氏的绣鞋尖儿不耐烦地碾着满地碎瓷,突然抬脚踹翻了供桌上的铜爵。

酒液泼在她裙裾上,洇出大片暗沉的水渍,倒像是谁在地上泼了一盆污血。

“好好跪着思过,”王氏甩着帕子转身,翟纹褙子扫过沈清婉的脸颊,“等侯爷回来,看不揭了你的皮!”

她踩着满地狼藉离去,珠钗上的流苏在风里张狂地飞舞,活像胜利者摇晃的旌旗。

沈清芸经过时故意踩住沈清婉的手,首到沈清婉痛呼出声,才惊呼着松开了她:“呀,妹妹怎么这般不小心?”

祠堂的门轰然闭合,沈清婉蜷缩在冰冷的砖地上,听见外头婆子们嗤笑:“好好的庶女不安分,偏要学凤凰展翅,这下摔得狠了吧?”

她攥紧袖中半块碎玉,任棱角割得掌心渗血。

外头的阳光越发明媚,祠堂里的阴影却一寸寸漫上来,将她整个人吞进无边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