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蝉轻抬绢扇,抵住她的下巴,那金丝牡丹纹的袖口滑出半截碧绿温润的翡翠镯,在灯笼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她嘴角上扬,满是嘲讽地说道:"三妹妹在花园鬼鬼祟祟的,莫不是偷了府里的东西?
""二姐说笑呢。
"罗悠悠捏着半湿的帕子,那帕子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她轻轻绞了绞,"方才迷了路......""迷路能迷到慕公子歇脚的西厢房?
"罗玉蝉突然伸手扯高她腰间松散的绦带,玉兰花苞如雨点般扑簌簌滚落,发出细微的声响,"连配饰都松成这样,装什么大家闺秀?
"十几个灯笼呼啦一声围成半圆,蝉翼纱透出暖烘烘的光,在这暖光里,罗悠悠看见自己倒映在池水里的影子,水面波光粼粼。
发髻歪斜,裙角沾着竹叶,确实像刚与人私会。
她突然蹲下身去捡玉兰花,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出小片阴影,指尖触碰到地上湿润的泥土,"二姐教训的是。
"这示弱来得太突然,罗玉蝉绣着珍珠的翘头履狠狠碾碎两朵白玉兰,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当慕公子看得上破落户?
他可是能御剑的仙门中人......""仙门也讲究仁义礼智信。
"罗悠悠突然仰起脸,月光如银霜般照见她眼底狡黠的光,"就像去年中元节,二姐把大夫人供奉先祖的赤金香炉......""住口!
"银铃铛发出刺耳尖锐的撞击声,震得人耳朵生疼。
仆妇们的灯笼忽然晃动起来,光影在地上摇曳不定,罗悠悠扶着竹竿起身,指尖沾着玉兰花清甜的汁液,"听说那香炉后来出现在西街当铺,换了二十两雪花银?
"窃窃私语像风掠过竹梢,细微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荡。
有个穿褐布衫的婆子突然缩了缩脖子——正是去年跟着罗玉蝉出门的刘嬷嬷。
罗玉蝉反手就给了她一耳光,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响亮,"吃里扒外的东西!
""二姐别动气呀。
"罗悠悠用帕子包住碎玉兰,那帕子的潮湿感传来,"上个月初七申时三刻,您不是还让刘嬷嬷......""啪!
"镶着红宝石的护甲擦过耳际,带起一阵风声,罗悠悠早有预料地偏头,那巴掌只削掉她一缕碎发,发丝轻轻飘落。
但第二掌来得更快,带着破风声的巴掌却在半空被截住。
慕景澜不知何时立在假山石上,玄色衣摆在夜风中如墨般垂落,猎猎作响。
他两指捏着罗玉蝉手腕,灯笼光里能看清皮下浮起的青筋,"罗府的待客之道,慕某领教了。
""慕公子误会了!
"罗玉蝉腕间银铃乱颤,叮叮当当的声音格外嘈杂,"是这个***......""令妹方才提醒慕某。
"他松开手,罗玉蝉踉跄着撞在刘嬷嬷身上,"西厢房外的石灯幢,似乎刻着罗氏家训。
"竹影在夜风中婆娑摇曳,罗悠悠看见他腰间红绳穗子还在晃,那红色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方才故意踩碎竹筒时,她就瞥见紫藤花架下的云纹靴——这人果然还在附近。
罗玉蝉被仆妇们簇拥着离去时,九枚银铃铛缠成了死结,那缠绕的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慕景澜弯腰捡起滚到石缝里的玉兰花苞,花萼处有道整齐的切口,像是被剑气削落的,他的动作沉稳而优雅。
"慕公子。
"罗悠悠把碎玉兰倒进荷花池,看着花瓣在水面上漂浮,"方才多谢......"话没说完就噎在喉咙里。
慕景澜突然用剑鞘挑起她腰间松脱的绦带,冰凉的铁器贴着腰侧划过,带来一阵凉意,三两下就系出个规整的同心结。
这手法她太熟悉了——原著里男主替重伤的女主包扎时,打的正是这种剑穗结。
夜风卷着池水泛起涟漪,发出细微的水声,灯笼的光晕在慕景澜眼中碎成点点金芒。
他目光落在罗悠悠耳后,那里沾着片竹叶形状的玉兰花瓣,正是他两个时辰前削落的那朵。
慕景澜的剑鞘还悬在罗悠悠腰侧,池面倒映的灯笼光在他眉骨处折出冷硬的弧度。
罗悠悠闻到他袖口若有若无的松烟墨味道,混着荷花池的水腥气,竟比罗玉蝉的脂粉香好闻许多。
"慕公子也信她们说的私会?
"她故意扯了扯新系的绦带,玉色丝绦衬得同心结格外鲜红。
原著里这个剑穗结本该出现在三十六章,是男主替重伤的医女包扎时打的。
竹筒突然从假山滚落,发出沉闷的声响,惊起池边两只白鹭,白鹭扑腾着翅膀,发出清脆的鸣叫声。
慕景澜收回剑鞘时,罗悠悠瞥见他右手虎口有粒朱砂痣——原著提过这是封印剑气的标记。
她突然庆幸穿成的是反派,若换成痴恋男主的女配,此刻怕是要去数人家睫毛。
"三姑娘!
"穿杏黄比甲的小丫鬟扒着月亮门喊:"大夫人让您去佛堂抄经。
"罗悠悠弯腰捡竹筒的动作一顿,手指触碰到竹筒上粗糙的纹路。
原著里这段抄经剧情本该在五日后,看来她今晚的反击己经让剧情线提前了。
竹筒内侧沾着湿润的青苔,那潮湿的触感传来,正是方才故意踢到慕景澜藏身处的那个。
罗悠悠跟着小丫鬟穿过长长的回廊,回廊两侧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光影在青石板地上晃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不多时便来到了佛堂。
回廊转角传来杂沓脚步声,罗悠悠突然将竹筒塞给慕景澜:"烦请慕公子帮我收着这个。
"没等他皱眉,又压低声音补了句:"筒底刻着罗氏祠堂的方位图。
"这话半真半假。
竹筒确实来自祠堂,但方位图是她现编的。
月光漫过慕景澜的云纹靴,罗悠悠看见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竹筒裂纹——原著提过他在找罗氏禁地的龙鳞剑。
小丫鬟提着灯笼过来时,罗悠悠正把碎玉兰往荷塘里撒,花瓣落入水中,溅起细微的水花。
花瓣沾着她故意抹的香膏,明日锦鲤翻肚,大夫人最忌讳这个。
果然,小丫鬟惊得打翻了灯笼,灯笼倒地的声音格外响亮,"三姑娘快住手!
""哎呀,手滑了。
"罗悠悠甩着湿漉漉的帕子转身,正撞见慕景澜将竹筒收进袖袋。
玄色衣袖翻飞时,她隐约看见对方腰间除了红绳穗子,还多了个眼熟的银香囊——正是罗玉蝉去年丢的那个。
罗悠悠心中一惊,她记得这银香囊是罗玉蝉去年丢的,怎么会在慕景澜这里?
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佛堂的烛火跳了三跳,火焰跳跃的光影在墙壁上晃动。
罗悠悠跪在蒲团上抄《地藏经》,听见窗外竹叶沙沙作响,那声音轻柔而舒缓。
戌时的梆子刚敲过,沉闷的梆子声在夜空中回荡,窗纸突然映出个颀长影子。
慕景澜的佩剑在石阶上拖出细长银光,发出清脆的摩擦声,他手里还拎着那个说谎的竹筒。
"慕公子来上香?
"罗悠悠的狼毫笔尖滴落墨点,在经文上晕出个模糊的"嗔"字,那墨汁的凉意传来。
"找东西。
"慕景澜用剑鞘挑起供桌上的赤金香炉,炉底赫然刻着"永昌三年罗氏祭"——正是大夫人去年丢失的那尊。
月光爬上他束发的青玉簪,那清冷的月光洒下,罗悠悠突然想起原著里提过,男主的发簪是龙鳞剑的钥匙。
更漏声里,远处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慕景澜转身时,罗悠悠瞥见他袖口沾着荷塘的浮萍,那浮萍的绿色格外显眼。
原来方才消失的那会儿,是去捞她故意弄脏的锦鲤——难怪能这么快找到香炉。
"慕公子。
"罗悠悠蘸着墨汁在经卷边角画了只王八,那墨汁的湿润感传来,"若有人要算计我......"慕景澜突然弹指震灭烛火,黑暗瞬间笼罩,只听见轻微的弹指声。
月光如银纱漫进来时,罗悠悠看见他剑柄上缠着的红绳穗子正在簌簌颤动,那细微的颤动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后窗竹丛里传来衣料摩擦声,窸窸窣窣的声音格外明显,某个穿褐布衫的身影仓皇逃向罗玉蝉住的东跨院。
次日清晨,洒扫婆子在荷塘边发现件怪事。
那些翻肚的锦鲤竟都活着,鱼鳃处沾着极细的金粉——正是罗玉蝉惯用的胭脂匣子里的鎏金粉。
而佛堂供桌上的赤金香炉底,不知被谁用香灰画了只叉腰骂街的麻雀。
罗悠悠咬断绣线时,听见外头小丫鬟们在嚼舌根。
说昨夜西跨院闹鬼,罗玉蝉最爱的翡翠镯子凭空出现在祠堂供桌,镯芯里嵌着张当票残角——恰是去年典当赤金香炉的那张。
午后的日头把青石板晒得发烫,热气扑面而来,罗悠悠倚在廊柱上剥莲子,看见慕景澜穿过月洞门。
他今日换了霜色箭袖,腰间除了红绳穗子,还挂着个竹编蝈蝈笼——正是她今早扔进池塘的那个。
蝈蝈笼的缝隙里,半片当票正在随风摇晃,那纸张晃动的声音在微风中响起。
罗悠悠忽然觉得后颈发凉,转头望见东跨院飞檐上停着只黑羽雀,鸟爪系着截金线,在烈日下泛着不详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