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在低矮的天花板上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将这狭小的空间彻底拽入黑暗。
今天是陈术的生日,或者说,是福利院登记她被送来的日子。
她坐在生日蛋糕前,烛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身旁围坐着福利院的孩子们和院长妈妈,大家脸上洋溢着或真诚或懵懂的笑容,可陈术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事外。
陈术望着蛋糕上那几根歪歪扭扭插着的蜡烛,它们正奋力燃烧,蜡油顺着烛身缓缓滑落,像是无声的泪。
她实在不喜欢这一天,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心底总有种莫名的空洞,像是缺失了一块重要拼图。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伪装情绪。
院长妈妈亲切地摸了摸陈术的头,眼中满是慈爱:“小术啊,又长大了一岁呢,快许个愿,吹蜡烛。”
陈术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却如冬日的薄冰般脆弱,她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一片混沌,根本不知道该许什么愿。
片刻后,她睁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那声音在陈术听来,遥远而又刺耳。
分发蛋糕时,陈术刻意将最大的一块递给院长妈妈,轻声说:“院长妈妈,您照顾我们辛苦了。”
院长妈妈欣慰地笑了,而陈术却觉得自己像是在演一出荒诞的戏。
她默默吃着手中那块小小的蛋糕,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无法驱散心底那股压抑的酸涩。
这看似温馨的生日场景,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强颜欢笑的闹剧,是寄人篱下无奈的伪装。
陈术拖着仿佛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缓缓走进那间与同龄人挤在一起的房间。
房间不大,摆着几张上下铺的铁床,床与床之间的距离狭窄得只容一人侧身通过。
灯光昏黄且微弱,像是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她轻轻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门,将外面那虚假的热闹隔绝开来。
屋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汗味和廉价肥皂的香气。
室友们都还沉浸在生日会的余兴中,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蛋糕的美味和今天的趣事,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却像隔了一层毛玻璃,传不进陈术的耳朵。
陈术走到自己那张靠窗的下铺前,坐了下来。
床垫有些塌陷,硌得她的臀部生疼,但她似乎浑然不觉。
她静静地看着室友们,眼神空洞,像是在看一群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她的目光落在墙上那片斑驳的水渍上,思绪渐渐飘远。
这十几年来,她在福利院看似安稳地长大,可内心深处却始终像无根的浮萍,漂泊无依。
每一个强颜欢笑的瞬间,每一次小心翼翼地迎合他人,都像是一层又一层的枷锁,将她紧紧束缚。
生日本应是快乐的日子,可对她来说,不过是提醒着自己在这世界上的孤独与无助。
她想起走丢的那天,脑海中依旧是一片模糊,只有无尽的迷茫和恐惧。
这种未知的空白,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迷失在大雾中的旅人,找不到回家的路。
室友们的笑声愈发响亮,像是一把把尖锐的针,刺痛着陈术的耳膜。
她轻轻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其间,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抵御内心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空虚。
房间里明明挤满了人,可她却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荒芜的沙漠,西周是无尽的寂寥和荒芜。
陈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那浓稠的空虚感里挣脱出来。
她明白,自己这样的状态的确不太对劲。
毕竟,福利院的孩子们大多和她有着相似的经历,不是被父母遗弃,就是像她一样走丢后无家可归,大家一同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生活,都指望着医院能在某些方面给予帮助或是支持。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异类,格格不入。
那些孩子们能在这有限的条件里找到快乐,在简单的生日会上尽情欢笑,而她却始终被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着,无法真正融入。
她抬起头,看着正在嬉笑打闹的室友们,试图从她们身上找到一些共鸣的影子。
有个女孩正手舞足蹈地讲述着生日会上蜡烛跳动的样子,眼睛里闪烁着单纯的光芒;另一个则小心翼翼地舔着手指上残留的蛋糕奶油,一脸满足。
陈术看着她们,心里五味杂陈。
她也曾尝试像她们一样,让自己简单快乐起来,可每当她想要迈出那一步,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拉扯着她。
或许是对走丢前那段空白记忆的执念,或许是长期寄人篱下所形成的自我保护壳,让她与其他人之间始终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陈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拉开那扇有些生锈的窗户。
冷风呼啸着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也稍稍吹散了一些她心头的烦闷。
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几颗稀疏的星星微弱地闪烁着,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淹没。
她在这冰冷的夜色中,越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孤独,这种孤独如同这夜色一般,无边无际,将她紧紧笼罩。
尽管大家都身处同一片屋檐下,都朝着医院的方向寻求某种依靠,但她却像是独自徘徊在黑暗边缘的幽灵,无法与其他人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