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容蜷缩在供桌下，耳畔还回荡着井底传来的"咕咚"声。
太子带来的鲛绡碎片攥在掌心，边缘沾染的暗褐色血迹正与她腕间胎记逐渐共鸣——那具女尸左腕上，赫然刺着同样的火焰纹。
"吱呀——"生锈的井轱辘突然转动，绞着陈年血锈味的寒风窜进佛堂。
宇文昭解下玄狐大氅扔在她肩头，白玉算盘珠相撞的脆响里混着轻笑："萧医女不妨猜猜，这口井吞过多少冤魂？
"萧云容的指尖抚过井沿青苔，忽然触到几道深凹的刻痕。
借着太子手中的羊角灯细看，竟是排歪扭的梅花篆——"丙申年腊月廿西，陆氏婉"。
最后那个"容"字只刻了半边，刀刃划痕里嵌着暗红的血痂。
"三年前的今天，陆皇后胞妹暴毙于此。
"太子的靴尖碾碎井边冰壳，"据说咽气前用金簪在井壁刻了整部《女则》。
"萧云容解下束发的银簪，在算盘珠上轻轻一磕。
清越的颤音惊飞了檐角寒鸦，井底突然传来空洞的回响。
她将簪子贴着井壁缓缓下移，在丈余深处触到异样的凸起。
"劳烦殿下掌灯。
"宇文昭俯身时，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拂过她耳畔。
羊角灯昏黄的光晕里，井壁青砖缝隙间卡着半截金累丝嵌宝护甲，甲套内侧刻着微缩的司制局印鉴——正是当年陆皇后执掌六宫时的凤印。
"看来有人比我们早来二十年。
"太子指尖拈起护甲，忽然抵在她颈间动脉，"你说这下面埋着的，是弑主的恶奴，还是..."话未说完，井底突然传来碎石滚落声。
萧云容腕间胎记骤然发烫，几乎要灼穿皮肉。
她猛地扯动辘轳绳索，腐臭的井水裹着个青白物件浮上来——是具穿着前朝宫装的女尸，左手腕骨上火焰纹刺青正渗出血珠。
"别碰！
"宇文昭的警告迟了半步。
萧云容己捏住女尸下颌，银簪挑开僵硬的唇齿。
尸身舌根处赫然钉着三寸骨钉，钉头刻着扭曲的蝎尾纹——与太子蛊毒发作时的脉象如出一辙。
当她掀开女尸衣领时，破碎的惊呼卡在喉间：尸身心口旧疤的走向，竟与太子身上那道分毫不差。
"看来我们找到位故人。
"太子突然擒住她手腕，灯影里的琥珀色瞳孔缩成竖线，"二十年前暴毙的陆司制，居然和你留着同样的血。
"井底寒风卷着枯叶盘旋而上，萧云容的银簪突然指向太子咽喉："殿下腰间白玉算盘，用的是南海砗磲珠吧？
"她指尖轻弹簪身，清脆的颤音里，算盘珠竟传出细微的机括转动声，"三年前幽州粮仓失火案，户部就是用这种空心砗磲珠偷运火油。
"宇文昭低笑出声，白玉算盘应声裂成两半。
数十颗砗磲珠滚落井台，每颗内壁都刻着蝇头小楷——竟是户部历年贪墨的暗账。
他靴底碾碎一颗珠子的瞬间，冷宫外墙突然传来弓弦紧绷的"咯吱"声。
"闭气！
"萧云容被扑倒在地的刹那，淬毒的箭雨钉入他们方才站立之处。
青岚的玄铁剑破窗而入，剑锋挑飞三枚透骨钉，却在第西枚暗器袭来时突然调转方向。
萧云容翻滚着躲过致命一击，后背重重撞上佛龛，鎏金佛像应声而倒。
佛像底座滚出个鎏金竹节筒，筒身密布的孔洞让她瞳孔骤缩——这正是《天工开物》记载的"九霄环佩"，以特定节奏敲击可奏出密码音律。
三年前父亲书房遭劫那夜，她在血泊里捡到过同样的竹筒碎片。
箭雨稍歇的间隙，萧云容突然抓起供桌上的木鱼。
按照女尸舌底骨钉排列的方位，木鱼槌在竹节筒上敲出《清心咒》的节拍。
当敲到"诸行无常"那句时，竹筒突然裂成两半，褪色的***飘落在香灰里。”
丙申年腊月廿西，陆氏双生承天命。
九重火浣现世日，凤栖梧桐血作祭。
“宇文昭的瞳孔在火光里剧烈收缩，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旧疤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
萧云容的银簪不知何时己抵在他膻中穴，簪尖沾着的井水正冒出丝丝白烟——那根本不是水，而是化冰散混着女尸血的毒液。
"殿下这疤，是七岁那年落下的吧？
"她指尖拂过那道狰狞的旧伤，"当年为救双生弟弟跌入冰湖，却害得陆皇后被指妖星祸世，我说得可对？
"宫墙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冷宫地面开始剧烈震颤。
青岚的剑锋劈开地砖时，萧云容看见地下密道里陈列的十二具水晶棺。
每具棺中都躺着与太子容貌相似的男子，心口皆插着刻有蝎尾纹的骨钉。
最末那具棺椁突然爆裂，漫天冰碴里走出个与宇文昭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腕间火焰纹鲜红欲滴，手中弯刀的弧度与萧父咽喉的致命伤完美契合。
"阿姐。
"他刀尖滴着靛蓝色的血，"陆氏的凤凰骨，该物归原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