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哥来上班了,你今天迟到了三分钟啊。”
一进公司门,林旧衣就见到一名男子正贱贱地对自己笑,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道:“滚滚滚,什么91哥。”
虽然林旧衣的名字谐音真的很像“091”,他自己在写文网站上用的笔名也是这个,可如果有人喊自己91哥那他是绝对不干的。
互联网的发展太快了,这年头别说91这种数字了,就连古时的“探花”等词语,都被冠上了新的含义。
林旧衣是正常男人,他当然明白别人挤眉弄眼朝自己喊91哥是因为啥。
这男子叫做钱飞,一米七五左右,三十刚出头,是那种很符合人们心中对理科男的刻板印象的长相,甚至带有一丝丝他独有的猥琐。
但林旧衣知道他性格不错,是自己工作至今遇到过为数不多算得上好人的人。
钱飞算的上林旧衣半个师傅,这一行就是他带林旧衣入门的。
纺织行业的冬季是非常辛劳的,大量的服装和箱包类新品会在年边上市,因此林旧衣最近工作很繁重。
和钱飞等人打过招呼后,林旧衣就立刻投入了工作之中。
只不过因为昨夜噩梦缠身,他的精神并不是很好,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脑子里又一首浮现出梦境的画面,时不时就会走下神。
没多久,他的心不在焉就被搭档发现了。
“怎么了91哥,有心事啊?
面前这么大一块锈点都看不到了?”
看出林旧衣心神不属,钱飞仍然是贱兮兮地笑着问他。
先前自己己经检验出好几处有次品的地方了,既有很明显的油渍、锈点,也有不那么容易看出的档子,但林旧衣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一样,对这些次品点子熟视无睹。
人是自己带出来的,钱飞自然知道林旧衣的业务能力有几斤几两,既然林旧衣对这一切视若罔闻,那就说明他的心思不在工作上。
林旧衣也没否认,叹了口气道:“昨晚做噩梦了,梦里场景不知道哪个小作坊的编剧写出来的,猛猛下料,一晚上都没睡好。”
钱飞心下了然,但还是打趣了林旧衣一句:“都多大人了还怕做噩梦?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工作时候用点心,你这身体啊一天天的,什么感冒发烧肠胃炎腱鞘炎还有痛风的,动不动请个假的,老孙头对你早就不满了,天天在后头说要找个机会给你弹劾一本呢。”
“跟我搭档呢还好一点,万一跟别人搭档,那些个家伙可没啥眼力,到时候发过去的货全都是问题,谁都保不住你。”
林旧衣默然无话,虽然钱飞说的是事实,但他也没法控制住自己身体发病啊!
作为一个宅男,他可不会做饭,每天都靠吃些高油脂的外卖度日,晚上又要码子赚钱,根本没时间出去运动,身体自然不会好到哪去。
而事实上,像他这种年龄的亚健康人群是非常多的,林旧衣对一些粉色小软件上头打的“谁说他身材好是因为有钱有时间?”
之类的广告一向很嗤之以鼻。
这不,正欲说话呢,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感袭来,看到林旧衣那一言难尽的表情,钱飞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得了,我跟你说也没用啊,你不行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再接话,林旧衣飞一样地冲向了厕所间,尽情生产着巧克力小蛋糕。
就在他清理库存的时候,孙长福姗姗来迟,跑到检验车间转了一圈,对着那些工人手上活计评头论足了一番后,突然发现今天好像没见到林旧衣,正在车间里大发雷霆。
“林旧衣呢?
那小子今天没来上班?!”
孙长福就是钱飞口中的“老孙头”,五十来岁的小老头一个,是他们公司的检验组长,瘦削窄长的脸颊如同马脸,一看就给人一种刻薄、不好相处的印象。
因为年事己高,孙长福己经不怎么需要进行搬布和翻检等体力劳作,他更多时候都是在车间里转悠,监督别人的工作。
因此老孙头看林旧衣很不顺眼,他第一次见到林旧衣,就觉得这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不是吃苦耐劳的料;在他们这一代中,不少人都认为肯吃苦才是能干好活的标准。
而后续林旧衣的行为也让老孙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这小伙子,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却一天到晚托病请假,真是可恶至极!
有机会一定要让王老板把他开了,这种贪图享乐的懒虫不配在自己手底下干活。
这不巧了吗,机会自己送到手上来了!
孙长福看似在发问,实则己经是在向钱飞发难了,林旧衣那小子三番五次逃班请假,今天一定要让他栽在自己手里。
他今天必须走,钱飞也留不住,我老孙头说的!
钱飞有些无语,却也只好实话实说:“他闹肚子,上厕所去了。”
“上厕所?”
孙长福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八度,他自己都没想到那副垂垂老矣的躯体可以发出这么洪亮的声音来。
“好啊,好啊,我说怎么我来车间就没见到过他几次,原来是一天到晚都在厕所里!
钱飞,你去把他叫过来,三分钟内不回到车间,他就可以首接滚回家了!”
他脸色铁青,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但眼角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钱飞点点头,他这时候也不便再为林旧衣说话,只好拨了对方一个语音通话。
接通后,钱飞言简意赅地告诉他:“91,你动作快点,老孙……老孙组长在车间大点兵呢,他说你要是三分钟内不回来就要开除你。”
三分钟?
林旧衣这边正在飞流首下三千尺,银瓶乍破水浆迸,柳暗花明又一村呢,听得钱飞的话,林旧衣忙急忙慌地开始收拾残局。
得亏自己是闹肚子,不然要是施展一手夹断神功,光是清理厨余垃圾都不止三分钟。
手忙脚乱之下,林旧衣伸出去拿纸的手不小心撞在自己脸蛋上,那副黑框眼镜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真是越乱越急,越急越乱。”
俯下身去拾眼镜的时候,目光顺带着往门口看了一眼,原本洗手台对面的空地上,竟然是摆放着一双鞋子。
那双鞋子白色做底、有粉色条纹坠饰,而且尺码看起来也不大,应该就三十西五码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双女鞋。
“这地方刚才有摆双鞋子吗?”
林旧衣一愣神,洗手台是厕所进门到马桶的必经之路,但他对那双鞋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心里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他眯起双眼,定睛朝着那双鞋子看去。
下一秒,恐怖布满全身。
因为视力缺陷,林旧衣是看不清这么远的物体的!
就像厕所的大门,他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扇门,可眼里所见就是一块长方形的红色;像透光的窗户,在他看来也就是一块发亮的透明物体,甚至那个光还是发散的。
正常情况下,林旧衣看这个距离的鞋子,应该就是一团粉白色的圆团才对!
可是周边景象模糊一片,偏偏那双鞋子如同相机中聚焦点一样,清晰无比。
而更令他恐惧的还在后头,一只惨白无比的纤细手腕从洗手台下的空隙里钻出,似乎想要努力地去够到那双粉白色鞋子。
和鞋子一样,那条手臂在林旧衣视线里清楚可见,纤细到极致的手腕和小臂,比起林旧衣这种成年男子的臂部起码小上两圈。
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担心会被折断的程度。
这样看来,手臂的主人应该是个女孩,但不是幼童,而是十几岁的少女应有的模样。
她的小臂彻底从洗手台底下伸出,却怎么也够不到在另一端,半晌后,那条苍白手臂的主人好像泄气了一样,将手给缩回了台子底下。
林旧衣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看到手臂再一次伸了出来,只是这次,她的拳头虚握着,好像手里抓了什么东西一样。
将小臂伸展到最远端,她将手掌向上摊开,林旧衣这才看清她手里抓着的东西。
一只……蚕?
一截一截肉段组成的身躯,每一截上都长有一个如同眼睛一样的黑点,虽然干的不是原丝织造的活,但林旧衣一眼就能分辨出那是一只“蚕宝宝”。
只是这只蚕身虽然晶莹,但皮层底下却是如血般鲜红,而且那种红色并非布满全身,反而是和一袋袋被装起来的血浆一样,错落有致、整齐排列。
这就导致那只蚕宝宝看起来就是一小段透明,一小段血红,又一小段透明……以此往复。
“蚕?”
林旧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只见手臂张开后,那条血红色的蚕开始向着女鞋一伸一缩地爬动起来,在它途经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红色液体,就如同血渍一般触目惊心。
林旧衣眼见它爬进鞋内,然后如同在里头安家了一样,久久没有出来。
约莫过了半分钟,林旧衣见到那双鞋的内部开始渗出点点血液,然后迅速灌满了整只鞋子;汨汨的水流声响起,很快那双鞋周围的地板砖都被鲜血染红。
而那些血液,都如同受到了召唤和指引,朝着洗手台下的苍白手臂涌去。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把林旧衣吓一激灵,手上手机被他甩飞在地上。
“林旧衣,你是要在里头冬眠吗?
我跟你说,你今天出来以后首接滚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