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那个蝉鸣聒噪的下午。周洋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在他的课桌上。他低着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抿紧的嘴唇。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却不是在解题。我假装去后排扔垃圾，从他身边经过时，

瞥见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我的名字。心跳漏了一拍，我差点把垃圾扔偏。回到座位上，

我死死攥住裙角，掌心全是汗。原来他也在注意我，原来他也会在草稿纸上写我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他从来不肯回应我的示好？我给他带的早餐，

他总是原封不动地放在讲台上；我借给他的笔记，

他第二天就会还回来；甚至我鼓起勇气约他去图书馆，他也只是淡淡地说"没空"。

直到那个雨天，我才明白了一切。那天轮到我和周洋值日。放学后，

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擦着黑板，余光瞥见他站在窗边，望着瓢泼大雨出神。"周洋，

"我轻声叫他，"你带伞了吗？"他摇摇头，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是无数颗跳动的心。"那...我们一起走吧？

"我鼓起勇气说，"我带了伞。"他转过身来，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清他的眼睛。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眼神却黯淡无光，像是蒙了一层灰。"不用了，

"他说，"你先走吧。"我站在原地没动。雨声越来越大，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为什么你总是躲着我？"周洋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指节发白。过了很久，

他才开口："我不配。""什么？""我不配和你走得太近。"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

狠狠地扎在我心上，"我爸说得对，我什么都比不上我哥，连喜欢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

"我愣住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周洋提起他的家人。"你爸爸...为什么会这么说？

"周洋苦笑了一下："从小就是这样。我哥成绩好，长得帅，会打篮球，

是所有人眼中的完美儿子。而我...只是个失败的复制品。我爸总说，我哥想要的东西，

我就该让给他。包括...你。"我的心脏猛地揪紧了。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可是..."我深吸一口气，"感情是不能让的。我喜欢的人是你，不是你哥哥。

"周洋愣住了，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知道吗？

"我继续说，"我喜欢看你画画的样子，喜欢你认真解题时皱起的眉头，

喜欢你跑步时被风吹起的衣角。这些都不是因为你哥哥，而是因为你是周洋。

"雨声渐渐小了，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进来。我看见周洋的眼眶红了，他低下头，

肩膀微微颤抖。"可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他的声音哽咽，"我爸说得对，

我这样的人...""不，"我打断他，"你很好。你善良，温柔，有才华。

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你就是你。"周洋抬起头，泪水终于落下。我伸出手，

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他的皮肤很凉，却在触碰到我的手指时微微发烫。"周洋，

"我轻声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他看着我，眼神从迷茫渐渐变得坚定。然后，

他点了点头。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从那天起，周洋开始变了。

他不再总是低着头，不再刻意避开我的目光。我们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在操场上散步，

一起分享同一副耳机听歌。直到有一天，周洋的父亲来学校找他。那是个阴沉的中年男人，

眉眼间和周洋有几分相似，却带着令人不适的戾气。他把周洋叫到走廊上，

声音大得整个教室都能听见。"你最近很嚣张啊？"他指着周洋的鼻子，

"听说你在和那个女生谈恋爱？你知不知道她是你哥先看上的？"我站在教室门口，

看见周洋攥紧了拳头。他的背挺得笔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爸，"他说，

"林小夏不是物品，她有选择的权利。而且...这次我不想再让了。""你说什么？

"他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你这个不孝子！""我说，"周洋抬起头，直视着父亲的眼睛，

"我受够了。从小到大，你总是拿我和哥哥比较，总是要我让着他。但是这一次，

我要为自己活一次。"他父亲扬起手就要打他，我冲了出去，挡在周洋面前。"叔叔，

"我说，"周洋是个很好的人。他善良，有才华，值得被爱。您不能这样对他。

"那个男人愣住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洋，最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周洋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汗，却温暖有力。"谢谢你，"他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走不出来。

"我靠在他肩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水味。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都长大了。从那天起，周洋开始学着为自己而活。

他不再把画满涂鸦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扔掉，而是小心翼翼地收进画夹。

我常常在午休时看他画画，他的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勾勒出操场上打篮球的身影，

或是教室窗外摇曳的梧桐。"你知道吗？"有一天他突然说，

"我以前总觉得画画是浪费时间。我爸说，像我这样的人，就该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

至少要赶上我哥。"我看着他笔下栩栩如生的素描，轻声问："那现在呢？

""现在..."他笑了笑，"我觉得画画的时候，我才是真正的自己。"然而，

改变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周洋的父亲开始频繁地来学校。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是放学后。

他总是站在教室后门，用那种令人不适的目光盯着周洋。"你爸又来了。

"我小声提醒正在画画的周洋。周洋的手顿了一下，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把画夹合上："我去看看。"我跟着他走到走廊。

周洋的父亲今天穿了一件皱巴巴的西装，领带歪在一边，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爸，

"周洋的声音很平静，"你又喝酒了。""你管我？"男人打了个酒嗝，"你这个不孝子，

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敢跟我顶嘴了？"周洋站得笔直："我没有顶嘴，我只是在说实话。

""实话？"男人突然提高了声音，"你哥现在在国外读书，你呢？整天就知道画画，

跟这个丫头鬼混！"我感觉到周洋的身体僵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了呼吸："爸，

我成绩一直在进步。而且，画画不是鬼混，这是我的梦想。""梦想？"男人冷笑一声，

"就你这种废物也配谈梦想？"我再也忍不住了："叔叔，周洋他...""闭嘴！

"男人突然转向我，"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周洋一把将我拉到身后："爸，你够了！"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周洋这样大声说话，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但眼神坚定。"我受够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从小到大，你总是贬低我，否定我。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了。

"男人愣住了，酒瓶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踉跄着后退两步，

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我...我只是不想你走错路..."他哽咽着说，

"你哥那么优秀，我怕你...怕你比不上他..."周洋的表情柔和下来。他蹲下身，

轻轻拍着父亲的背："爸，我不需要和哥哥比。我是我，我有自己的路要走。"那一刻，

我仿佛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周洋父亲眼中破碎了。他抬起头，

第一次用平等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也许...是我错了..."他喃喃地说。

从那天起，周洋的父亲再也没有来学校闹过。虽然他还是会时不时打电话来，

但语气已经温和了许多。周洋的变化更加明显。他开始参加学校的艺术社团，

作品还在市里的比赛中得了奖。我永远记得他领奖时的样子——站在聚光灯下，

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明亮而坚定。"谢谢你，"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家时说，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走不出来。"我摇摇头："是你自己选择了改变。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路灯的光晕洒在他脸上，让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小夏，

"他轻声说，"我想考美术学院。"我笑了："我知道你可以的。

""但是..."他犹豫了一下，"那意味着我们要异地恋了。

"我握住他的手："距离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你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他紧紧抱住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有力而温暖。"等我，"他在我耳边说，"等我变得更好，

等我能够真正配得上你。"我靠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颜料味道。

这个曾经沉默寡言的少年，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芒。周洋如愿考上了北京的美术学院。

开学前的那个夏天，我们几乎形影不离。他带我去写生，教我认识不同的颜料和画笔。

我看着他专注作画的样子，常常会出神——那个曾经躲在教室角落沉默寡言的少年，

如今已经能够自信地谈论着莫奈的光影和梵高的笔触。"在想什么？"他放下画笔，

转头问我。我摇摇头，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就是觉得...你变得好厉害。

"他轻笑一声，揉了揉我的头发："还不是因为你。"离别的那天，我送他到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