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棺北斗
晨雾里飘来纸钱烧焦的糊味,混着新刨松木的腥气,像有把钝刀在刮擦喉骨。
那队抬棺人拐进怀远坊的瞬间,最末的黑棺突然渗出血水,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暗痕。
"客官买盏长明灯吧。
"瘸腿的货郎不知何时挨到身侧,竹筐里堆着惨白的灯笼。
裴昭瞥见灯笼骨架上缠着靛青丝线,与陈焕礼指甲缝里的冰蚕丝如出一辙。
他摸出半吊铜钱抛过去,货郎接钱的手掌布满烫疤,指节处赫然刺着北斗七星。
怀远坊西南角的荒宅前,八口黑棺呈八卦方位排列。
裴昭伏在槐树枝桠间,看见棺盖上的朱砂北斗正在晨光中变色——天枢位泛青,天璇位渗血,开阳位却结出霜花。
第三口棺材突然传出指甲抓挠声,冰蚕丝线从缝隙里钻出来,像条苏醒的毒蛇。
"裴大人好雅兴。
"阴恻恻的嗓音在背后炸响。
裴昭旋身甩出袖中银针,却见茶摊老妪拄着枣木杖立在树杈间,皱纹里嵌着的金箔映着朝阳,正是从尸体指甲中消失的那半片。
老妪的拐杖突然点向东北角棺椁:"二十年前中元夜,太史局少监一家八口就是被装在这样的黑棺里..."她枯瘦的手指划过自己脖颈,暗红疤痕下竟有星图纹路,"每具尸体都被剜去对应星宿的脏器,用冰蚕丝缝入《甘石星经》残页。
"棺盖轰然炸裂。
裴昭凌空翻落时,瞥见第三口棺材里蜷缩着工部水部司郎中,胸前插着青铜星晷,晷针正指房宿。
尸体右手紧攥半幅染血绢帛,隐约可见"永徽六年漕运图"字样。
"小心!
"老妪的枣木杖横扫过来,击飞三枚淬毒铁蒺藜。
暗器钉入槐树干的瞬间,树皮竟渗出孔雀蓝毒液。
裴昭反手掷出验尸刀,屋檐上传来闷哼,一道黑影坠入院中枯井,腰牌上九头鸟图腾沾着西域血珀。
午时三刻,裴昭掀开枯井石板。
腐臭味扑面而来,二十余具尸骨呈环形跪拜,中央石台刻着二十八宿图。
当他用火折子照亮井壁时,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密密麻麻的人皮灯笼嵌在砖缝间,每张灯面都拓着不同星官的脸。
"这是当年鬼面军的点天灯。
"老妪的声音在井底回荡如冤魂,"他们剥下钦天监学生的面皮..."话音戛然而止。
裴昭转身时,只见老妪心口插着半截星晷,鲜血正顺着晷盘刻度流入鬼宿方位。
她最后指向井底某处,那里有具幼童骸骨,腕上银铃刻着"景云二年太史局铸"。
暮鼓响起时,裴昭在地窖摊开染血绢帛。
永徽六年的漕运图与尸体怀中的星图重叠,洛水河道竟与紫微垣星轨吻合。
当他将人皮灯笼罩在图上,光斑突然聚成箭头,首指皇城东南角的龙首渠。
子夜暴雨倾盆,裴昭潜至龙首渠闸口。
青铜水兽口中衔着的石珠突然转动,露出刻满星象的密道。
他弯腰钻进时,后颈突然触到冰蚕丝——数十盏人皮灯笼自穹顶垂下,灯面映着当朝三位亲王的面容!
暗河水流突然变急。
裴昭抓住岩缝的刹那,瞥见水底沉着八具铁箱,箱面北斗七星的位置镶着不同脏器:天枢位是心脏,天璇位是脾脏...当他试图打捞时,箱盖突然弹开,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岭南道进贡的象牙笏板,每根都刻着"卯金刀"血字。
"裴大人夜游好兴致。
"阴柔的嗓音在暗河尽头响起。
金吾卫中郎将持剑而立,九头鸟纹官服下露出半截祭服,袖口冰蚕丝正与陈焕礼尸身上的如出一辙。
他剑尖挑着盏新糊的人皮灯笼,灯面五官竟与茶摊老妪死前的表情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