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站在教室后门,看着值日生将"距高考还有25天"的倒计时牌擦去旧数字。
粉笔灰纷纷扬扬落在讲台上,像一场微型雪崩。
"林羽!
"班主任老张的圆珠笔敲在试卷上,"这道导数题全班就你一个人用拉格朗日定理解出来了,上来讲讲思路。
"粉笔盒突然被撞翻在地。
靠窗的座位传来刻意压低的嗤笑:"装什么逼啊,贫困补助生还玩高数?
"李浩转着***版万宝龙钢笔,鞋尖有意无意地踢着前桌的椅子腿。
林羽握粉笔的手停在半空。
记忆突然闪回上辈子的场景:同样的教室,李浩将他的书包从三楼扔下,飘散的试卷像折翼的白鸽。
那个暴发户的儿子此刻还不知道,二十天后他的父亲会因偷税漏税锒铛入狱。
"李浩同学。
"林羽转身时粉笔断成两截,"你知道为什么二阶导数能判断拐点吗?
"他在黑板上画出流畅的曲线,"就像某些看似稳固的东西..."粉笔突然在某个点急转首下,"崩塌往往始于内部溃烂。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老张镜片后的眼睛倏地睁大,粉笔灰从他指间簌簌落下。
"***什么意思?
"李浩踹开椅子站起来,钢笔尖在桌面划出狰狞的刻痕。
下课铃就在这时炸响。
林羽将半截粉笔轻轻放回讲台,经过李浩身边时压低声音:"城西仓库的消防通道,最近还是堵着的吧?
"满意地看着对方瞬间惨白的脸色,他抓起书包冲进雨幕。
雨水顺着发梢流进领口,林羽在公交站台剧烈喘息。
方才的锋芒毕露让他后怕——上辈子谨小慎微的性格仍在血液里叫嚣。
但当他摸到裤兜里折叠整齐的传单,指尖的颤抖渐渐平息。
那是他午休时印的五十张家教广告,墨香混着油印味,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小伙子,伞要不要?
"杂货店老板探出头来。
林羽望着玻璃柜里十元一把的塑料伞,眼前闪过妹妹校服上的补丁。
他摇摇头,把书包顶在头上冲进雨帘。
转过街角时,他听见微弱的猫叫。
纸箱在积水中沉浮,三只湿透的奶猫正扒着边缘挣扎。
这个场景与记忆重叠——上辈子他因救这些猫崽子迟到,错过了最后一场模拟考。
"这次..."林羽的球鞋踏进污水,泥点溅上洗得发白的校服裤脚,"一个都不能少。
"当他抱着纸箱冲进宠物医院时,前台护士吓得打翻了咖啡。
"诊疗费可以先欠着吗?
"林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校徽,"我是二中的学生,可以押学生证。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
"小同学你身上在流血!
"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冲过来。
林羽这才发现手背不知何时被划出五公分长的口子,血水正顺着指尖滴落。
清创时他疼得咬破嘴唇。
碘伏的气味���他想起上辈子妹妹手腕的伤口,当时简陋的包扎导致感染,最终截去了三根手指。
"年轻人就是莽撞。
"医生剪断纱布,"这伤口再深点就要缝针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你认识陈院长?
刚才他看见你校徽,说可以免单。
"林羽猛地抬头。
诊室门缝外闪过银灰西装的衣角,那个背影让他想起十年前报纸上的头条——"慈善家陈振东捐建十所希望小学"。
暴雨渐歇时,他抱着康复的奶猫走出医院。
霓虹灯在水洼中扭曲成彩色蟒蛇,映出便利店橱窗上的招聘启事:夜班收银员,时薪15元。
"等等!
"少女清亮的声音穿透雨幕。
扎着丸子头的护士追出来,马尾辫随跑动上下跳跃:"陈院长让我转交这个。
"烫金名片上还沾着水珠,"他说...你很像我弟弟。
"林羽的指尖拂过名片边缘的凹凸暗纹。
上辈子他辗转听说,陈振东的独子正是在这个夏天溺亡。
命运的齿轮在此刻发出艰涩的转动声,怀中的奶猫突然伸出舌头,轻轻舔过他手背的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