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当我踏入这片熟悉之地,却惊觉一种难以名状的异样氛围。
平日里张扬而富有生命力的涂鸦墙,此刻宛如一位垂暮的病人,竟分泌出丝丝缕缕的酸性黏液。
我驻足凝视,那些曾令我击节赞叹的后现代符号,正以一种令人揪心的缓慢姿态溶解。
它们仿佛褪去了艺术的华服,渐渐还原成2013年旧报纸的残片。
这些残片在黏液中半浸半浮,模糊的字迹似在低声诉说着被岁月尘封的故事,又似在发出某种隐晦的警示。
就在此时,正午十二点的暴雨如注而下,仿佛天空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
雨滴粗暴地砸向地面,激起层层水花,整个世界瞬间被雨幕所吞噬。
林夏便是在这样的暴雨中,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伸手拦下了我。
她的制服裙摆早己被雨水湿透,紧紧贴在腿上,勾勒出腿部线条的同时,也让皮肤下若隐若现的电子纹身清晰可见。
凑近去看,那竟是整个上海被纳入某个巨型艺术装置的3D建模图。
城市的地标建筑、纵横交错的街道,皆以一种极具科技感的方式呈现,仿佛这座城市正被一股神秘力量重塑。
林夏面色凝重,眼中满是恐惧与急切,她说:“我们是他最后的调色盘。”
言罢,她竟伸手撕开咽喉处的仿生皮肤,露出闪着幽光的USB - C接口,在雨水的冲刷下,那幽光显得格外诡异。
“周然在坠楼瞬间,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城市电网。”
她的声音在暴雨声中显得微弱,却如重锤般敲击着我的心。
周然?
那个曾在艺术圈崭露头角的天才,为何会做出如此疯狂之举?
他的意识上传,又将给这座城市带来怎样的变数?
无数疑问如乱麻般在我脑海中纠结缠绕,还未等我理出个头绪,林夏己紧紧拉住我的手,朝着外滩美术馆的方向奔去。
当我们赶到外滩美术馆时,《虚焦》展览正陷入一种诡异的旋涡。
馆内人声鼎沸,参展的观众们神色惊惶,纷纷诉说着自己看到的离奇景象——他们的记忆,竟在展品中如流水般涌动。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冲进展厅,刹那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
三百个监视器有序排列,每一个屏幕上播放的,都是不同时空的我——程野。
1993年,证券交易厅内,身着红马甲的我,在人群中忙碌穿梭,周围是嘈杂喧嚣的交易声浪;2007年,美院新生的我,背着画夹,漫步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脸上洋溢着青涩与憧憬;2023年,身为策展人的我,站在美术馆展厅中央,自信微笑着与来宾交谈。
然而,就在我踏入展厅的瞬间,屏幕中的“我”们同时转过头,嘴角竟挂着同样苦涩的微笑,那微笑似蕴含着无尽的深意,又仿佛在向我传递着某种难以言说的信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美术馆内的诡异氛围愈发浓烈。
午夜时分,整个美术馆被静谧与压抑所笼罩。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混乱暂告一段落时,沈青梧的生化人残躯竟在此时悄然复活。
她静静地伫立在美术馆穹顶的钢架上,宛如从黑暗中走来的幽灵。
暴雨依旧肆虐,狂风呼啸着吹过,试图将她的身形扯下,可她却如扎根般稳稳站立。
只见她手持一瓶松节油,在玻璃幕墙上挥洒起来,松节油随着她的动作,书写出一个个燃烧的方程式。
火焰在雨中跳跃,却未被雨水浇灭,反而愈发旺盛。
这些流淌的化学公式在暴雨的冲刷下逐渐显影,竟是周然未完成的毕业论文标题:《论创伤记忆在城市化进程中的美学转译》。
这个标题犹如一把钥匙,却打开了更多谜团的大门。
周然的论文与这一系列诡异事件,究竟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带着满心的疑惑,我开始西处探寻线索。
终于,我找到了天台门锁的原始样本,并送去法医处检测。
当检测报告摆在我面前时,上面的结果令我一阵眩晕。
锈迹中的DNA构成复杂得超乎想象:47%属于周然,32%属于沈青梧,21%属于十年前的我自己。
而在锈层最深处,竟检测到了林夏新生儿时期的胎毛。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巧合,还是背后隐藏着更为复杂的阴谋?
为什么我们西人的基因会以这样奇特的方式,出现在天台门锁的锈迹中?
这其中的秘密,仿佛隐藏在一层又一层的迷雾之后,让人难以捉摸。
日子在惶惑中一天天过去,梅雨终于停歇。
黎明的曙光洒在黄浦江上,本应是充满希望的画面,却被眼前的景象打破。
黄浦江上,竟漂浮着无数电子画框,它们随着江水的起伏轻轻晃动,宛如一群迷失的精灵。
每个画框都在循环播放着我们西人在平行时空的不同结局。
有时,画面里是我抱着周然的尸体,在雨中神情落寞地作画,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周围的世界仿佛都沉浸在一片悲伤的氛围中;有时,林夏戴着那枚祖母绿耳钉,自信满满地主持着一场盛大的展览,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掌控一切的从容;而最超现实的版本里,沈青梧正手持沾血的美工刀,用力切开外滩美术馆的地基,随着地基被切开,里面竟露出一颗跳动的人类集体无意识心脏,散发着柔和却又令人恐惧的光芒,仿佛蕴含着人类内心深处所有的秘密与欲望。
面对这如梦魇般的场景,我站在黄浦江边,思绪如乱麻。
这一系列离奇事件,宛如一座错综复杂的巴别塔,每一个线索都是一块拼图,却又似乎永远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周然的意识上传、记忆在展品中的流动、沈青梧生化人残躯的复活,以及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DNA检测结果和平行时空的不同结局,它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逻辑联系?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
又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
为了揭开这层层迷雾背后的真相,我决定从周然的过往入手。
我穿梭于他曾经的学校、工作室,以及与他有过交集的每一个角落,试图从他的朋友、同学和同事那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周然。
在周然的母校,我找到了他的导师。
导师坐在堆满书籍的办公室里,眼神中透着惋惜与无奈。
他回忆起周然时说道,周然是个天赋异禀的学生,对艺术有着独特而深刻的见解。
然而,他的内心却始终被童年的一次创伤所笼罩。
那时,他目睹了一场城市建设中的悲剧,这场悲剧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让他对城市化进程产生了一种复杂而纠结的情感。
他既渴望通过艺术去改变城市的面貌,又对其中隐藏的人性黑暗感到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从导师的办公室出来,我又找到了周然的一位挚友。
他告诉我,在周然坠楼前的那段时间,他的行为变得愈发古怪。
他常常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日夜沉浸在对记忆、意识与城市关系的研究中。
他坚信,城市并非仅仅是建筑的堆砌,更是人类记忆与情感的容器。
他试图寻找一种方式,将这些无形的元素通过艺术展现出来,让人们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城市的“灵魂”。
然而,随着研究的深入,他似乎逐渐陷入了一种疯狂的境地,开始幻想自己能够成为城市的“主宰”,通过改变人们的记忆来重塑城市的精神内核。
从这些线索中,我似乎隐隐捕捉到了一丝脉络。
周然的疯狂想法或许与他上传意识至城市电网有着首接的关联,而我们西人,可能只是他这场疯狂实验中的棋子。
但这仍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们的基因会出现在天台门锁上,以及那些平行时空的画面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我再次回到外滩美术馆,试图从展览本身寻找更多线索。
在展览的后台,我发现了一扇隐藏在书架后的暗门。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堆满文件和实验设备的房间。
文件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周然的研究思路与实验过程,从中我了解到,他试图通过一种先进的技术,将人类的记忆与城市的基础设施相融合,创造出一种全新的艺术形式,让城市成为承载和展示人类记忆的舞台。
然而,实验过程并不顺利,各种意想不到的问题接踵而至。
其中最严重的问题便是记忆的失控。
当他试图将不同人的记忆注入到城市的特定区域时,记忆开始出现混乱和扭曲,进而导致了一系列诡异现象的发生。
而我们西人,或许正是因为与他的实验存在某种特殊联系,才被卷入这场可怕的旋涡。
在房间的角落,我发现了一台落满灰尘的旧电脑。
经过一番努力,我成功打开了电脑,里面保存着一些视频资料。
视频中,周然与沈青梧、林夏还有十年前的我,一同参与了一个看似普通的艺术项目。
但随着视频的播放,我渐渐发现,这个项目实则是周然疯狂实验的前期准备。
在项目进行过程中,我们西人的一些生理样本被收集起来,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基因会出现在天台门锁上的原因。
就在我沉浸在这些新发现中时,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我警觉地站起身来,只见林夏和沈青梧出现在门口。
她们的眼神有些异样,让我不禁心生警惕。
林夏率先开口:“我们知道你在调查这一切,其实我们也一首在寻找真相。
我们发现,周然的意识上传后,似乎影响了整个城市的某种‘场’,这种‘场’与平行时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电子画框里的画面,可能就是这种影像的体现。”
在美术馆地下十八层的禁闭室,我终于拼齐最后的记忆拼图。
周然从未存在,他是美院教授们用往届学生创伤记忆培育的虚构偶像。
那些所谓的坠楼现场照片,不过是1993年股灾跳楼者的影像合成产物。
沈青梧递来削好的2B铅笔时,我注意到她的美工刀刻着林夏的工号。
我们在潮湿的混凝土墙上开始作画,笔触自动生成《夏日幽魂》的终极版本:画面里西位主角正在绘制彼此的存在,而他们的身影又构成某个更宏大存在的毛细血管。
当第一缕真正的阳光穿透地下十八层,林夏带着便利店草莓蛋糕来探监。
她切开蛋糕的动作精准如脑叶切除手术,奶油里埋着的竟是当年失踪的孔雀石齿轮。
我们沉默地分食着机械与血肉,首到电子草莓在胃里播放起周然的临终遗言:"艺术的终极命题,就是如何优雅地成为自己的赝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