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丑时己到,该起身了,老奴为夫人备好温水只待夫人。”
王嬷嬷轻叩阁门说道。
是了,今日也要晨昏定省,林忆鸢嘟了嘟嘴,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怎不多睡会?”
宁江泽伸手拉住了枕边人。
“自从你上战场,婆母便定了规矩,日日晨昏定省是万万不可忘的。”
林忆鸢一边柔声解释一边抽出了被夫君握住的手。
“我娶你定不愿你如此辛苦,我回来同母亲说去了这规矩。”
“不可,侯府有侯府的规矩,哪能为了我坏规矩,惹得婆母不悦。”
闻言,宁江泽摸了摸她的脸,“夫人向来是善解人意,但切不可委屈自己,让为夫心疼。”
林忆鸢嫣然一笑,点了点头,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情恬静,如画般美好。
“夫人朱唇粉面,霞姿月韵,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阿泽贯会打趣我,天色渐早不妨再小憩片刻,我得去向婆母请安了。”
林忆鸢在温热的水中净完面,婢女便手法娴熟地拿起梳子。
铜镜中的女子眉如远岫拢青,眼似秋波流转,嘴角微微抿起时,透着几分清冷和疏离。
婢女仔细梳理着林忆鸢那如丝般柔顺的秀发,并将它们精心编织成一个端庄大方、典雅秀丽的凌云髻。
随后,又在发髻之上点缀些许珠翠饰品,使得整个人看上去素雅不失大气。
来到幽竹院,太夫人身旁伺候的灵香嬷嬷早己静候多时。
院内正对着厢门铺了个棉垫。
嬷嬷恭敬地行了礼,随后便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太夫人说了今日夫人需跪在垫子上请安反省。”
林忆鸢皱了皱眉,何时得罪婆母了。
心中虽不解,但她仍乖巧地跪在棉垫上。
冬日寒风刺骨,冻得她打了个冷颤。
林忆鸢贴身婢女彩云见状心疼不己,凑到她身前,“夫人,奴婢回房替您拿一件更厚实的斗篷吧。”
林忆鸢嘴唇冻的发白,点头示意,然而灵香嬷嬷却拦住了小丫鬟的去路。
“太夫人吩咐了,寒风最是让人清醒,夫人更需在寒风中好好反省何为当家主母的职责。”
定是昨日夫君归来未拜见婆母惹她不悦。
思及此,林忆鸢朝门前大声道,“夫君归来理应先向婆母报个平安,儿媳未能提醒夫君实为一错,让婆母费心指点实为二错。”
“既然想清楚了就不必跪了,站在门外候着吧。”
声音从厢房之中传出,听声音是一个年龄约摸三十来岁的女子,但丝毫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失去其独有的魅力,这便是侯爷母亲,侯府的太夫人。
林忆鸢在婢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双膝因长时间跪在垫子上有些发痛。
但她顾不上疼痛,端正了一下站姿。
天色渐渐亮了。
只见不远处宁江泽阴沉着脸走来,刀锋般浓密的眉毛皱在一起,目光如炬。
他轻声细语地对他的夫人说:“娘子受委屈了,为夫来给你撑腰。”
转头他大步流星推开房门,“我知母亲平素最不喜我,但又何必为难忆鸢,她向来是最孝敬长辈的,天寒地冻何苦体罚于她。”
“放肆,你还记得我是你的母亲,哪有孩儿归家不先向母亲问安的道理!”
“天底下又怎会有不爱自己孩儿的母亲!”
宁江泽一字一顿厉声道。
是了,宁江泽的母亲崔杼也是名门贵女,但名门贵女的婚姻大事往往是家族上位之路的牺牲品。
她的母亲闺中心悦其父门下的谋士,二人情投意合却被硬生生分开,那个谋士最终也尸骨无存。
崔杼心爱之人的死只是她父亲让她嫁入侯府的手段,而宁江泽的存在更是她的耻辱。
崔杼本就是被逼迫成的婚,婚后自然不肯圆房。
但老侯爷怎么肯由着她闹,便让婆子在其食物中下了药强行占有了她。
这才有了宁江泽。
于是崔杼每每看见宁江泽只觉恶心,像厌恶老侯爷一样厌恶着自己的儿子。
她本是个娇俏的少女,可生在富贵人家让她失去自由与快乐。
她的前半生待嫁闺中,琴棋书画皆需样样精通,言行举止更得时时端庄。
她的后半生就在这偌大的侯府里,像一只断了羽翼的鸟,困在一方囚笼里,永远也飞不出去了。
但这些过往宁江泽并不知晓,他只知道自打他记事起母亲就格外不喜她。
母亲总是待在僻静的幽竹院里,不管是哪户人家设宴她都很少赏光。
母亲很少对他笑,甚至两人都很少见面,不管他做的有多好母亲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于是终于有一天他明白,她的母亲不爱她的儿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