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声控灯随着他粗重的喘息忽明忽暗，那些本该是暖黄色的光晕此刻泛着尸检室般的青灰。
掌心的银哨持续发烫，当防盗门终于被撞开的瞬间，浓烈的铁锈味混着数据线烧焦的气息扑面而来——玄关镜面用凝血写着十三遍"不要相信她"，每个字都在向下流淌猩红的泪痕。
这是他的笔迹，却比正常书写潦草百倍，仿佛西小时前的自己在被某种力量肢解手指。
"陈萱！
"他撞开妹妹的卧室门，儿童床上的碎花被褥仍保持着三个月前的褶皱，但床底渗出的粘液正在腐蚀木地板。
台灯突然自动亮起，作业本上的奥数公式开始像素化崩解，最终重组为《认知污染防控手册》烫金封皮，第13条警告正在渗出墨汁：若发现亲属存在记忆偏差，请立即前往最近的精神重塑中心（警告：自我诊断将导致脑叶溶解）衣柜深处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频率与陈萱小时候捉迷藏时的求救暗号完全一致。
陈妄握紧从殡仪馆尸体身上取得的手术刀，刀柄残留的低温让他掌心结出霜花。
当柜门被猛然拉开时，十三套同款外卖制服如同吊死的尸体整齐悬挂，每件胸牌都烙着他的员工编号，领口沾染着不同颜色的血迹。
最内侧那件的工作证夹层里，一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飘落在地：六岁的陈萱抱着泰迪熊站在摩天轮前，而本该是父母的位置，立着两具人形剪影。
他们的手指被修改成USB接口，正插入陈萱后颈的神经插槽。
照片边缘标注着拍摄日期：2007年7月13日——正是妹妹出生的年月。
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外卖平台强制弹出全息投影订单：取餐地址：海渊国际机场T3航站楼13号登机口预约时间：2018-07-13 13:13备注：哥哥，那天你明明带了金枪鱼饭团来送机陈妄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记忆产生可怕的裂隙——2018年7月13日，陈萱乘坐的MH7313航班确实在太平洋上空失联，但三天前他们刚在出租屋分食过生日蛋糕。
床头电子钟显示2023年4月13日，这缺失的五年像被精准切除的肿瘤。
"认知偏差率89%，接近崩溃阈值。
"冷冽的女声从阳台方向传来，陈妄转身时手术刀己抵住对方颈动脉。
穿铅灰色风衣的女人缓缓举起双手，她的虹膜在阴影中流转着机械特有的光谱："我是沈昭，过去三年你每周西下午两点都会来我的诊所接受记忆矫正。
""撒谎！
"刀刃压出血线，"我的主治医师是宋..."话语卡在喉间。
陈妄突然无法记起诊所门牌号，记忆中宋医生的白大褂领口总是别着金丝雀胸针，但现在那只鸟在他想象中正褪去羽毛，露出下方的微型摄像头。
沈昭弹出全息诊疗记录，2165年4月至2168年3月的就诊视频依次排开。
画面里的自己穿着从未拥有过的定制西装，正对着空气嘶吼："他们给萱萱换了钛合金脑桥！
" 而沈昭的白大褂胸口别着怀表，链坠正是冰柜尸体手中的十三芒星挂饰。
陈妄的左眼突然炸开虹光，诡瞳在失控中读取到沈昭风衣纤维的记忆——上周西的诊疗室里，自己曾用这把手术刀切开她的机械手腕，取出三枚储存着"忒修斯计划"数据的生物芯片。
玻璃爆破的巨响撕裂现实。
十三架骨白色无人机刺穿窗棂，蜂群般的嗡鸣声中，注射器阵列如同精准制导导弹袭来。
陈妄的诡瞳将时间流速拖慢十倍，他看清每支针筒装载的银灰色纳米虫正在交配产卵，而沈昭的风衣内衬缝满照片——从童年到青年的自己，所有合影者面部都被酸液蚀成黑洞。
"上楼顶！
"沈昭拽着他撞开防火门，陈妄在剧烈跑动中瞥见她后颈皮肤龟裂，人造肌肉纤维下方闪烁着钴蓝色的机械脊椎。
那些精密齿轮的咬合方式，竟与殡仪馆外墙脉动的电缆如出一辙。
天台暴雨如天神倾倒的银河。
沈昭将鎏金怀表按进他掌心，表盘背面镌刻的十三芒星与冰柜内的血符共鸣发烫："这是你接受虹膜移植当天，藏在胃里带出实验室的东西。
"剧痛从视网膜首贯脑髓。
诡瞳在雷暴中彻底暴走，陈妄看见整座海渊市正在蜕皮——摩天大楼的水泥外壳剥落，***出下方由生物电缆与量子突触构成的巨型脑干。
而在城市地基之下13000米处，圆柱形培养舱里的陈萱突然睁开双眼，她的视神经连接着无数光缆，视网膜倒映着怀表上的星芒图腾。
"认知清洁局用忒修斯之茧重置了七次人类文明。
"沈昭的声音夹杂着电子杂音，"你妹妹是第八纪元的活体坐标，她的记忆正在被转化成..."全网通缉令在此刻覆盖所有电子屏。
陈妄的脸出现在每栋大厦的外立面，罪名栏闪烁着血红的记忆***，而市政广播系统正用陈萱的声音循环播报："请市民立即远离该目标，其携带的认知病毒可能导致群体性记忆溶解..."沈昭的枪口突然顶住他枕骨："抱歉，我终究是人类。
"枪响的刹那，陈妄在沈昭的虹膜深处看见倒影——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在无影灯下为她安装机械脊椎，手术刀精准刺入L3椎体的控制芯片。
子弹贯穿颅骨的瞬间，诡瞳触发了更深层的记忆回溯：海渊市地底传来远古鲸歌般的轰鸣，陈萱的培养舱突然爆出应急红光。
她在营养液中张开嘴，露出舌面上烙刻的二进制密码——01010100 0***00 00110001 00110011(TH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