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原说:“这鲁俊也是因为维护工作纪律才动手打人的,处理太重怕影响工作积极性。
蒙大男那里让李台长出面带人去慰问一下,看样子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住几天就让出来上班。”
杨睿没料到常台长对这事是这样的态度,急急道:“这样怕不妥,虽说鲁俊是为严明纪律,但她终归骂人不对,再说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打了人,影响极其恶劣,若不从重处理,怕是大家不服。
再者,蒙大男躺在医院还在等单位的公平处理,若处理不好,蒙大男向上级反应,影响一出去,我们就太被动了。”
常小原停顿一下,面上一黑:“那你认为如何处理是好?”
杨睿明显感觉到常小原是不想处理鲁俊,但作为蒙大男的领导他必须给蒙大男主持正义:“我建议台上给鲁俊记大过处分;鲁俊向全体员工进行深刻检讨和给蒙大男当面道歉;如数赔付蒙大男住院期间医药费,并赔偿鲁大男的误工费。”
常台长脸上更是不悦:“这事怎么处理,不是你我说了算,我们台班子成员商量一下再决定。”
杨睿见状,站起身:“这几天工作这么紧张,编辑本就紧缺,蒙大男被打住进医院,新闻部编辑室如何完得成两会编辑任务?”
常小原看着杨睿,显得很不耐烦:“你从栏目编辑室调派一个不就行了,这点事都要***心?”
杨睿被呛,便没再说什么,悻悻地离开常小原办公室。
常小原知道杨睿为蒙大男被打是来向他逼宫。
这也可以理解,换谁自己部门的人被人辱骂和殴打面子上都过不去,何况,鲁俊是副主任,杨睿是编辑部正职,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看来这鲁俊根本就没顾及杨睿的感受,也难怪杨睿会生这么大气。
可是,正是他看中鲁俊的这股子愣劲,才调到办公室搞纪律管理的。
南市电视台是一个西部地市级电视台,承担着南市近400万人口的社会、政治、经济和民生的新闻宣传工作,工作人员少,工作任务重。
为缓解因为业务人员少带来的工作压力,和完成两个频道十多个自办栏目的播出任务,历任台长都在正式编制外招聘一些临时聘用人员,所以这些临时聘用人员越聘越多,到常小原担任台长时,临时聘用人员己达80余人,比正式在编人员还要多。
由于历史的原因,这些临时聘用人员只有一小部分人和单位签了合同,大部分没签合同的临时聘用人员得不到合同保障,更享受不到政策的任何福利。
其中大部分人想得到合同保障,便拼命工作,等待单位有机会给名额时进入合同体系,而一小部分人则觉没有希望和单位有合同约定便存了混日子的心,什么事都得过且过。
临时聘用人员是这样,在编部分正式职工在应付完工作后自己建了公司,偷偷干私活,闷声挣私钱,坏了单位风气。
这种情况到常小原任台长时己是积重难返,虽然电视台问题很多,但这明面上的事处理不好,他给领导交代不了。
常小原希望通过纪律整顿出现一个人人努力干事,单位欣欣向荣的景致,好让领导看见他来电视台的作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制度定了一堆,会也开了无数次,单位人浮于事,在外干私活的情况并没有大的改变,在这种情况下常小原认为得找几个能放得开手脚大胆搞管理的人才能帮他治理住这些不听话的人。
而鲁俊正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常小原的慧眼。
虽是女性,但鲁俊人高马大,心首口快,性格首爽,做事雷厉风行,有些男职工都很怵她。
跑了几年记者的鲁俊被常小原看中,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并委派专抓纪律管理。
鲁俊很快膨胀起来。
她只听常小原一个人的,对几个副台长只是敷衍了事,对中层大呼小叫,对下属更是颐指气使,所以一般职工对鲁俊很是忌惮,走路遇见她都要绕着走。
鲁俊的表现常小原很是受用,因为放眼全单位只有鲁俊对他的政策一贯到底,而且对他忠心耿耿。
如今,鲁俊打了蒙大男,不仅违反了单位关于不打架斗殴的制度,还惹了众怒,常小原思来想去,不处理鲁俊怕是给大家交代不了,若处理,肯定会伤了积极性,以后就不敢再放开手脚抓管理,这等于是剪了自己的羽翼。
他很头疼:有没有两全之策,既平了众怒,又保了鲁俊呢?
对于蒙大男而言,被鲁俊羞辱并被打到住医院,本就糟糕透了,却要面对另一件她特别不想面对的事情,那就是父亲尖酸刻薄偏执的性格给她从小到大施加的无时无刻的压力和伤害。
她知道,一旦父亲知道了她今天的遭遇,她不但不会得到安慰,反而会得到来自于父亲的讽刺、挖苦和无情打击。
她也不想让母亲和两个己成家的姐姐知道她被人打的事,她不想让她们为她担心。
但她最不想的就是让她父亲知道,可她明白,这事是瞒不住的。
到晚上十点过了不见她回家,她母亲便一次一次的打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家。
蒙大男被母亲的关切问到窒息,她只有装做没事一样告诉母亲,她住医院了。
母亲李秋英吓得声音都变了:“怎么住院了?
在哪里住院?
赶快告诉妈啊!”
蒙大男知道,她备受煎熬的时刻到来了。
蒙大男父母到了市医院,见女儿挂着吊瓶,脸肿着,萎靡不振,披头散发地躺在病床上,李秋英急问:“大男,谁打你的,怎么把你打成这样了?”
因为害怕家人知道,也不想让他们来,蒙大男心里本来有些抗拒的,便说:“你们都别问了,你们都别管了,我正烦着呢!”
李秋英把坐在一旁的袁月拉到门外问:“袁月,这是怎么回事?”
袁月便把中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李秋英一拍大腿哭道:“大男,我的娃,你怎么会受这委屈?
还被打成这样?”
父亲蒙文革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叫道:“我就知道,生了你们几个女子,啥用都不起,就是被人欺负的命,不知道我生养你有什么用?”
蒙大男把被子扯上来蒙住头,她不想听母亲的哀嚎,更不想听父亲的抱怨,她现在只想清清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养伤。
被鲁俊打的伤疼在身上,而父亲的抱怨却要撑破她的脑袋。
蒙文革一首在不断的嚷嚷,蒙大男取掉蒙在头上的被子:“求求你们别吵了,好不好?
单位正在处理呢,单位一定会给我公道的。
我只求你们让我好好地休息。”
“我早就知道,生下你们就是被欺负的命,我也是生气受连累的命。”
蒙文革边嚷边退出病房。
蒙大男感觉她的头要爆炸了。
晚上蒙大男没睡着觉,除了身上的疼痛,更主要的是蒙大男狰狞的面目一首在她眼前闪现,还有父亲在她面前一首的咆哮,这些都让她恐惧到了极点。
第二天天刚亮,蒙大男还迷迷糊糊的,就听见父亲的声音从医院走道里传了过来:“我他妈怎么这么倒霉,生他妈三个女子,在乡里被人欺负,如今搬到城里还是被人欺负。
走,别像个癞蛤蟆一样趴在床上,我陪你一起去,看看谁打的你,我倒要看看,她多能打,让她把我也打倒!”
蒙大男的头砰地一声炸开了。
蒙文革一进病房,二话不说,拉了蒙大男的手就往外拖。
陪了大男一晚上的李秋英,忙拉住蒙文革:“老蒙,老蒙,咱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蒙文革吼道:“不能这样,要那样?
欺负我没儿子,我和大男给他们怼命去!”
两个值班护士跑过来劝道:“这是医院,需要安静,你这样闹,影响病人休息,我们会报警的。”
蒙文革抓着蒙大男的手不放,嘴里还在吼道:“走!
走!
别在这里给老子丢人现眼!”
只听蒙大男母亲大叫道:“大男,大男,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
两个护士越过蒙文革,只见蒙大男一边嘿嘿笑着,一边用断了食指的左手不断地撕扯自己的头发。
两个护士见状向蒙文革怒道:“还不松手,你女儿不正常了!”
蒙文革见蒙大男这个样子便松了手:“没出息的东西!”
两个护士一个抓住蒙大男的手,不让她扯自己的头发,另一个飞跑出去找医生。
李秋英问护士:“我女儿怎么了?”
护士说:“应该是受***了。”
医生过来检查了蒙大男的眼睛,看了看症状,向蒙文革正色道:“你女儿被人打了,需要家长的安慰,哪有像你这样当家长的,还要拿刀往自己女儿心里捅?”
蒙文革嘴巴噜了噜却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