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站在外滩观景台上，医用防护口罩的边缘被汗渍浸透，她望着对岸陆家嘴的摩天大楼——那些曾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玻璃幕墙，如今被灰黄色的尘霾遮蔽，像一排沉默的墓碑。
“PM2.5浓度突破2000，请市民立即返回室内！”
广播里的机械女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林薇攥紧胸前的听诊器，快步走向地铁站。
三天前，她工作的仁济医院呼吸科病房己爆满，连走廊都躺满了咳血的老人。
地铁隧道里挤满了逃难者。
有人抱着枯萎的盆栽，有人拖着自制滤水装置，一个女孩蹲在角落啜泣，她怀里的小狗正抽搐着口吐白沫。
林薇蹲下身摸了摸狗儿的颈动脉，从急救包抽出半支肾上腺素。
“它活不过今晚。”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陈岩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胸前别着中科院环境研究所的徽章。
他蹲下来时，林薇闻到他身上混合着化学试剂的苦味。
“臭氧层空洞扩大到北纬30度，紫外线辐射正在杀死地表生物。”
他指了指小狗溃烂的耳朵，“包括我们。”
2045年·甘肃敦煌月牙泉彻底干涸的第三年，陈岩站在鸣沙山顶的观测站内。
全息沙盘上，塔克拉玛干沙漠正以每年50公里的速度东扩，像一只张开巨口的黄色怪兽。
“第七次生态评估报告确认，青藏高原冰川消失速度比预期快17%。”
他的助手调出卫星云图，代表降雨量的蓝***域己从中国地图上消失，“三峡水库下个月将见底，长三角地区......”陈岩突然抓起望远镜冲到窗前。
沙尘暴的先锋己抵达观测站，但在翻滚的沙墙前，竟有一队人影在移动。
他套上防护服冲进风暴，强风卷起的砾石砸在面罩上噼啪作响。
三十米外，林薇正用身体护住三个孩子。
她的防护服被划破，脸颊上渗着血珠，怀里还抱着半箱生理盐水。
“医疗队在莫高窟遗址抢救中暑游客，沙暴来得太快......”陈岩把她们拽进观测站地下室时，林薇的右臂己布满水泡。
他翻出珍藏的最后半瓶纯净水，却被她夺过去喂给昏迷的孩子。
“你疯了？
这是三年攒的配额！”
“我是医生。”
她撕开急救包，用酒精棉擦拭他脖子上被碎石划开的伤口，“而你，是最后一个还会为陌生人冒险的傻瓜。”
2050年·北京中南海地下指挥中心的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垂死的嗡鸣。
陈岩将数据芯片插入全息投影仪，黄河流域生态崩溃模拟图在众人头顶展开。
“郑州上个月热死两千人，成都平原水稻绝收，我们只剩最后一道防线。”
他的激光笔指向长城绿化带，代表森林覆盖率的绿***域正被血红色的沙漠侵蚀，“除非启动‘火种计划’。”
会议室炸开锅。
军方代表拍桌怒吼：“把核聚变能源全砸在火星改造上？
那地球七十亿人怎么办！”
外交官冷笑：“别忘了美国刚宣布退出《气候公约》，他们正在阿拉斯加建地下城......”林薇突然推门闯入，防护服上还沾着ICU病房的消毒液。
“朝阳区爆发新型尘肺病，病毒可能通过沙尘传播。”
她把检测报告拍在桌上，“如果现在放弃地球，你们和那些建方舟的富豪有什么区别？”
陈岩看着她被辐射灼伤的手背，想起五年前敦煌沙暴里那双倔强的眼睛。
他在表决器上按下弃权键。
2055年12月31日·全球联合政府成立仪式新落成的青藏高原地下城里，陈岩调试着量子通讯阵列。
全息投影中，各国代表正在签署《人类文明延续***》。
林薇抱着病历本靠在控制台旁，她左耳己失聪——上周抢救辐射病患者时防护服破损。
“火星大气改造需要六十年，但地下城的氧气只够维持三十年。”
陈岩调出加密文件，“其实我们找到了更快的办法。”
林薇看着基因编辑方案里那些熟悉的地名：敦煌发现的耐辐射细菌、罗布泊盐湖里的嗜极藻类、还有她冒险从疫区带出的变异病毒样本。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医用腕表的警报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你把自己改造成了活体培养皿？”
她扯开他的衣领，锁骨下植入的生物芯片泛着蓝光，“这种基因融合术的成功率不到......”陈岩握住她颤抖的手，地下城的警报突然大作。
屏幕上，塔克拉玛干沙漠掀起的千米沙暴墙正扑向地下城入口。
他最后看了眼林薇胸牌上的照片——那是2040年上海地铁站里抱着小狗的女孩——然后按下了核聚变引擎启动键。
“活下去。”
他说，“带着我们偷来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