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声音唤醒了思考中的黄小凡。
她收回刚刚递给钟老的登记簿,转身便往大厅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三号通道内,空间如同被无形的手扭曲着,光怪陆离的色彩在通道壁上流转。
安静带着黄小凡穿行其中,脚下却仿佛踏在实地。
“这就是连接人界的通道吗?”黄小凡好奇地打量西周。
安静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在前方带路。
她一袭白色长裙,长发及腰,走起路来给人说不出的诡异感——脚步声几乎难以察觉,仿佛漂浮在空中一般。
“到了。”
安静停在一扇泛着幽光的门前。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一点,门无声地打开了。
随着两人进入,惨白的日光灯将房间照得透亮,金属抽屉整齐地排列在墙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让人不自觉地打个寒颤。
“就是这个。”
安静走到其中一个抽屉前,轻轻拉开。
躺在里面的,赫然是黄小凡自己的身体。
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胸口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那是车祸留下的印记。
安静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巧的银色仪器,“黄小凡,今天发生的一切抱歉了。
但今天的事情不能让普通人知道,所以待会我会给你清除记忆。
记忆清除很快,但会有点不舒服。
来,你眼睛看着它。”
黄小凡点点头,看着那个小巧的记忆清除器。
随着仪器发出红色的光芒射进黄小凡眼中,黄小凡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去吧,”安静轻轻推了他一把。
当黄小凡的魂魄重新回到身体的瞬间,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他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记得自己在马路上走着,然后...一切都模糊了。
停尸间里,安静收起记忆清除器,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唉......还有那么多人看见了,今晚都没办法休息了。”
她的身影渐渐淡去,融入了黑暗之中。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鼻难闻。
黄小凡觉得自己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中醒来。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孤儿院的张院长。
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黄小凡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厉害。
“别着急说话,先喝点水。”
张院长连忙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头,接着再把枕头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温热的水流入喉咙,黄小凡终于感受到一丝生的气息。
但随后便感觉胸口隐隐作痛,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插满了管子。
“我...这是怎么了?”他艰难地发出声音。
“你出车祸了,差点就......还好抢救及时,从手术室出来,你己经睡了三天。
大家都很担心,孩子们还天天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听完张院长的话,黄小凡陷入了沉思。
三天?
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才跟那个叫“安静”的灵魂去了一趟灵魂管理局,然后又回来返回自己的身体。
呃,好像返回身体前,安静用一个“记忆清除器”闪了一下他眼睛。
然后自己就醒来了。
是梦吗?
但那经历真实得让黄小凡完全不相信是一场梦。
可说不是梦吧,按她的说法,我应该是不会想起这些经历才对的。
“小凡啊,你饿了吧?”张院长从保温桶里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粥,“这是我熬了一上午的,趁热喝。”
“奶奶......”黄小凡鼻子一酸。
孤儿院的孩子都喊张院长“奶奶”,因为正是这样的一位老人,默默的照顾了孤儿院那么多的孩子长大。
“来,奶奶喂你喝。”
张院长说完,便一口一口地把粥喂向黄小凡的口中,眼神慈祥。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染上了一层血色。
张院长在病房里忙前忙后,黄小凡看着这把自己当亲生儿子一样照顾的老人,心里暖暖的。
但看到天色己经渐渐暗下来,黄小凡还是强行把张院长劝回去休息。
她己经忙活了一整天,实在太累了。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黄小凡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月光,总觉得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器械的碰撞声。
“快,手术室准备!”“血压持续下降......”“准备除颤......”医护人员推着急救床快速经过。
黄小凡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挣扎着坐起身,扶着点滴架,慢慢走到门口。
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亮着刺眼的红灯,一旁的椅子坐满了着急的家属,这情形何曾相识呀。
没过多久,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医生和护士们陆续走了出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沉重。
家属们立刻从座椅上站起,紧张地围了上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遗憾。
“我们尽力了,但……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
我们没能把她救回来。”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击中了家属们的心。
“我们能再看看他吗?”
其中一个声音沙哑的问道。
医生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入手术室。
家属们缓缓地走进手术室,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由始至终在门口。
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她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发扎着马尾,脸上还带着稚气。
但诡异的是,她的身体有些透明,脚不着地,如同漂浮在空中。
“不要怕。”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一位身着白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少女身旁,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我...我这是......”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是你的灵魂引导员。”
白裙女子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但继续留在这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请先跟我走吧。”
少女抽泣着说,“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参加明天的钢琴比赛...还没有和妈妈道歉......”“会没事的。”
白裙女子柔声说道,“她们会理解的。”
少女怯怯地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白裙女子轻轻拥抱了她,两人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黄小凡靠在墙上,只觉得浑身发软。
刚才发生的那些...是真的吗?
还是现在自己正在梦里呢?
他低头看向胸口的伤疤,那里正隐隐发烫的感觉不断提示他这并不是梦。
他扶着点滴架,慢慢走回病房。
窗外月光依旧清冷,但黄小凡眼里的世界仿佛己经不一样了。
他自己的人生,或许从某一刻起,己经发生改变。
......“真的可以出院了吗?”
张院长有些担心地看着黄小凡收拾东西。
“奶奶,医生都说没问题了。”
黄小凡活动了下手臂,除了偶尔会有些隐隐的胀痛感外,身体己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医生也觉得不可思议。
按理说这样的重伤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下床,但黄小凡仅仅用了一周时间就痊愈了。
“要不再多住几天?”
张院长还是不太放心。
黄小凡笑着摇摇头:“下周就要考试了,我得赶紧准备复习。
再说医院的床位紧张,我这样占着也不好。”
临走前,他特意看了眼走廊尽头的那个转角——一周前,他在那里看到了那个校服少女的灵魂。
医院楼下阳光明媚,就连空气中都飘着槐花的香气。
黄小凡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久违的自由。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余光扫到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灰色的身影。
那是个老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小伙子。”
老人留意到黄小凡的目光,突然开口,“你能看到我对吗?”
黄小凡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张院长,发现他正在和门卫打招呼,似乎完全没看到台阶上的老头。
他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想要离开。
“求求你,帮帮我。”
老人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我走得太突然,还没来得及和她道别。
她一个人在医院,我放心不下......”黄小凡停下脚步。
他不想掺和这些事,但老人的声音里带着太多不舍与牵挂。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唐突。”
老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慈祥面容,眼中含着泪光,“可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
几天了,你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
黄小凡咬了咬嘴唇。
他回想起那个或许是梦的经历,想起当时自己的迷茫,或执着,或不甘......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黄小凡终于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
“谢谢你,年轻人。
在303病房里的老奶奶,是我的老伴,我俩是一起进来的......现在我独自走了,让她要好好活着。”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轻,“还有,家里床底下那铁盒的钥匙,在右边第三个抽屉最底下的书里面夹着。”
老人说完,露出欣慰的笑容,但忽然目光望向医院门口,“啊,是她来了。
我该走了。”
黄小凡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裙身影。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向老人伸出手。
老人最后看了眼医院,便跟着白裙女子渐渐消失在晨光中。
“小凡?
在发什么呆呢?”
张院长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
黄小凡回过神。
车不久便到了,黄小凡跟着张院长上了车。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台阶,在阳光下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