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柜渗出的白雾在地面匍匐,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三具解剖台呈等边三角形排列,而他们正站在最靠近标本柜的那个顶点。
"皮下出血呈扩散状,创口边缘有灼烧痕迹。
"顾明将显微镜图像投到屏幕上,像素点拼凑出的暗红色针孔像只独眼,"这是高压注射器留下的,0.03秒内注入2ml液体都不会被察觉。
"苏夏的指甲掐进掌心。
监控录像里林月倒下的便利店,收银员说她抓着心口抽搐的样子像突发心脏病。
但现在这个针孔分明在说,有人曾在喧闹的便利店,用比针灸更隐秘的方式完成谋杀。
晨光刺破云层时,苏夏抱着从警局取回的遗物纸箱回到公寓。
电梯镜面倒映出她眼下青灰的阴影,按键区数字7的贴膜翘起一角——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昨夜镜面水雾上的数字突然有了具象的支点。
纸箱封条上积着薄灰,林月的私人物品在三年前就该移交家属,但那个赌鬼父亲签完火化同意书就再没出现过。
苏夏用美工刀划开胶带时闻到淡淡的霉味,像是书本在潮湿环境中发酵的气息。
除却几件换洗衣物,箱底躺着本边角卷曲的《小王子》,书脊处还贴着江大图书馆的编码标签。
当她翻开第47页,泛黄的纸张突然簌簌抖动。
十几片干枯的玫瑰花瓣飘落,其中一片沾着褐色的血迹。
苏夏的指尖抚过凹凸的纸面,有人用指甲在"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这句话下方,刻出一串数字。
2211100923这个发现让她的胃部痉挛起来。
三年前林月失踪前夜,她们曾在深夜食堂讨论过摩尔斯电码的变体应用。
当时林月用吸管在柠檬茶泡沫上画坐标,笑着说:"如果哪天我留密码,肯定藏在《小王子》里。
"手机地图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当苏夏将这串数字按经纬度转换,红点精准落在江城西郊的废弃建筑群。
那里除了连绵的荒山,只剩一座被藤蔓吞噬的儿童医院——1998年因医疗事故关闭后,连流浪汉都不敢在附近过夜。
咖啡厅玻璃幕墙映出苏夏苍白的脸。
她在等顾明的半小时里,己经用凯撒密码、棋盘密码和ASCII码试过这组数字。
当注意到医院旧址与某个文学沙龙的活动轨迹重叠时,后背突然窜起一阵寒意。
林月读书会的成员名单此刻正躺在她手机相册里。
放大那张烫金邀请函的边角,"新月文学社"的logo在像素间显形:半轮血月衔着玫瑰,与顾明解剖报告上的手绘符号如出一辙。
"您的美式咖啡。
"服务生放下骨瓷杯时,袖口掠过桌角的砂糖罐。
苏夏瞳孔骤缩,那人右手虎口处文着的新月图案正在渗血——不是刺青褪色,而是新鲜伤口结痂的暗红。
这个发现让她想起法医办公室的玫瑰香,还有冷藏柜里林月耳后那个完美的圆形针孔。
落地窗外,穿连帽衫的男人正在报刊亭翻看杂志。
但从苏夏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对方举着的《江城晚报》是三天前的旧刊。
当她假装整理头发举起手机,镜头里男人的鞋尖正对着自己的方向——浸满雨水的运动鞋上,沾着几片暗绿色的苔藓。
就像刚从潮湿的地下室走出来。
苏夏的拇指悬在顾明的通话记录上方。
两小时前法医发来的信息还在对话框里闪烁:"别碰那个读书会。
"此刻咖啡厅后厨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等她再抬头时,报刊亭前的男人己经消失不见,只留下被雨淋湿的报纸在风中翻卷。
她抓起背包冲进消防通道,安全出口指示灯在头顶投下血色的光。
楼梯间回荡着某种规律的叩击声,像是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又像是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
当苏夏数到第七声时,声音戛然而止,防火门缝隙里飘进一缕带着福尔马林味的冷风。
手机在这时疯狂震动起来。
顾明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接通后传来的却是机械合成的电子音:"玫瑰开了。
"通话断线的瞬间,苏夏在安全通道的镜面防火门上看到倒影——穿连帽衫的男人正站在她身后三步之遥,口罩上方露出青灰色的眼睑。
而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握着一支钢笔大小的金属管,尖端泛着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