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城外的官道上,暴雨砸得石板路噼啪作响。
裴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单手扯着缰绳喊道:"大人抓紧!
前头就是河神庙!
"乌蹄白马嘶鸣着冲过水坑,青布马车在泥浆里颠簸摇晃。
车帘忽然被玉骨折扇挑开,露出半张苍白的脸:"裴护卫,你该心疼马。
"顾明渊话音未落,三支毒箭破空而来。
裴湛反手抽出重剑,剑风扫落箭矢时,车辕上己钉着张浸血的黄符——画的是倒悬红莲。
河神庙前七盏白灯笼在风里乱晃,照得县令张承嗣脸色发青。
他正指挥衙役盖尸体,忽听身后传来冷笑:"张大人好本事,拿糯米灰浆糊尸体,当是修城墙呢?
"众人回头望去,青衫书生拄着犀角杖踏雨而来。
裴湛抖开油纸伞追上去,伞面却总往那人头顶偏三分。
张承嗣慌忙作揖:"下官拜见顾大人!
这些...这些是失足落水的...""落水女子会长尸斑?
"顾明渊用杖头掀开草席。
女尸腰间银铃叮当乱响,他忽然俯身掰开死者下颌,"瞧瞧,喉咙都让鹤顶红烧穿了,张大人这治下倒是热闹,毒杀的当溺死的报。
"张承嗣扑通跪进泥水里,官帽滚到香炉边。
裴湛剑柄往他后腰一顶:"大人仔细说话。
"庙外炸开惊雷,供桌后的弥勒佛突然咧嘴笑出声。
顾明渊猛地把县令拽到身后,佛肚里射出十二支弩箭。
裴湛重剑舞成铁幕,箭矢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墨家连弩改的。
"顾明渊用帕子包起箭镞,"淬的是漠北狼毒,张大人不妨尝尝?
"县令抖如筛糠,裤裆漫开腥臊气。
苏挽月掀开素纱帷帽进来时,正看见顾明渊两指探进女尸喉咙。
"咔嚓"一声脆响,他拽出半截缠着金丝的骨头:"劳烦苏姑娘看看,这舌骨上镶的什么玩意儿?
"银刀划开尸身胃囊,苏挽月眉头紧皱:"曼陀罗汁混着观音土,倒是好手段。
"刀尖忽然挑起块青瓷片,"但真正要命的是这个——刑部***的鹤顶红,指甲盖大能毒死头牛。
"裴湛一脚踹翻供桌,露出地砖上三道裂缝。
顾明渊玉杖连点三处,机关齿轮声戛然而止。
香炉里腾起血色烟雾,渐渐凝成红莲形状。
"装神弄鬼!
"裴湛挥剑要斩,却被顾明渊拦住:"留着给张大人开开眼。
"话音未落,房梁上传来惨叫。
黑衣人摔进香灰堆里,皮肉眨眼化成血水,只剩副挂着碎布的骨架。
顾明渊蹲下来拨弄头骨:"劳驾裴护卫把张大人请去偏殿,苏姑娘准备九阳针。
"他忽然用玉杖挑起半块螭纹玉佩,"两个时辰后,咱们会会这位在尸体里养蛊的河伯。
"雨不知何时停了,河面飘来半截烧焦的纸轿。
顾明渊摩挲腕间旧疤,突然将玉佩按在神像掌心。
斑驳的金漆簌簌脱落,露出二十八星宿图。
北斗七星的位置钉着七枚骨钉,其中三枚还在渗血。
"大人!
"裴湛突然横剑护在他身前。
庙外槐树林里亮起十几双绿眼,狼嚎声此起彼伏。
苏挽月银针己扣在指间:"是吃了尸肉的野狗。
"顾明渊却笑了:"来得正好。
"他摘下发冠扔进香炉,青烟顿时变成诡异的紫色。
狼群呜咽着后退,突然调头扑向树林深处。
惨叫声响起时,他转头对苏挽月眨眼:"苏姑娘的驱兽散,我加了点龙涎香。
"裴湛突然劈碎窗棂,剑风扫落三枚毒蒺藜。
顾明渊玉杖往地砖某处重击,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暗道里正在融化的冰棺。
棺中女尸穿着嫁衣,心口插着青铜莲花。
"这是第七个。
"苏挽月扯开嫁衣领口,"等等,她锁骨有烙伤..."话没说完,冰棺突然炸开。
顾明渊拽着她急退,毒血还是溅上手腕。
旧伤疤碰到毒血立刻发黑,他却面不改色:"劳烦苏姑娘...""别动!
"苏挽月扯下发带扎住他小臂,银针快得看不清动作。
裴湛剑尖抵着暗道石壁:"有机关声!
"顾明渊忽然夺过火把扔进暗道。
火光顺着油痕窜成火龙,照出壁上密密麻麻的红莲图腾。
最深处传来铁链断裂声,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正破水而出。
"裴护卫,你带张大人从西侧门走。
"顾明渊撕下染毒的衣袖,"苏姑娘跟着我,咱们去会会正主。
""大人!
"裴湛还要争辩,却被个油纸包砸中胸口。
打开竟是桂花糕,边缘还沾着墨迹——分明是今早他藏在马车暗格里的。
顾明渊己经拄杖踏入火中,青衫被热浪卷得猎猎作响。
暗河深处传来铁器相撞声,混着似人非人的嘶吼。
苏挽月突然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顾明渊,你若是死了...""放心。
"他咽下药丸轻笑,"阎王爷嫌我话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