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LED灯管在混凝土天花板投下蛛网状阴影，冷凝水顺着通风管道滴落在金属桌面上，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邹剑的飞鱼服结满霜花，金丝织就的蟒纹在冷光中泛着青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绣春刀吞口处的狴犴浮雕。
单向玻璃外，三个方言学家正在激烈争论，投影仪将古音谱图打在防爆墙上，跳动的声波曲线如同某种古老咒文。
“他说的驾贴显然对应逮捕令！”
戴着玳瑁眼镜的吴教授将《大明会典》拍得啪啪作响，泛黄的书页里滑落几片干枯的银杏书签。
“不！
‘驾’是动词前缀，‘贴’指文书......”来自岭南的林研究员用指甲刮擦着玻璃，在其表面留下道道白痕，“你们听这个齿龈擦音的颤动频率——”“你们聋了吗？
他刚才把测谎仪叫‘吐真灯’！”
满手墨渍的西北学者突然揪住自己花白的鬓角，“《酉阳杂俎》里记载过西域幻术，用铜镜摄取魂魄......”审讯室内，邹剑盯着角落的摄像头，这“独眼铜兽”每隔三息就会闪过红光。
他忽然拔刀刺向镜面，刀尖在其表面上犁出火星，刃口龙吟般的震颤声让天花板警报器应声炸响：“何方宵小，胆敢窥探锦衣卫秘审！”
“他在说偷窥审讯违法。”
高淳山歌传承人钱老突然拍桌，紫砂壶里的碧螺春泼洒在明代刑狱典籍上，“‘窥探’和‘秘审’都是《洪武正韵》里的刑狱术语！
看这个去声音调转折，和NJ官话残留在高淳民间的‘跌腔’完全吻合！”
时间回到女孩被救后的那天晚上。
暴雨冲刷着玄武湖隧道，警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红蓝光斑。
轻生女孩己经被送上救护车，反观浑身湿透的邹剑却被带进审讯室，飞鱼服下摆还在滴水，在地面汇成蜿蜒溪流。
单向玻璃外挤满看热闹的警员，手机快门声在他耳中炸成惊雷——这个自称锦衣卫的男人突然捂住耳朵，鎏金护腕撞在铁椅上迸出火星。
由于基本无法沟通，市公安局还请来了一位专门的书法大家，用写字的方法来对邹剑进行询问。
“姓名，籍贯？”
陈锋把台灯转向他眉骨，写下问题后并把纸张伸向了邹剑。
“邹剑，首隶应天府上元县，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佥事，正西品。”
象牙腰牌在审讯桌上投下细长阴影，邹剑用指尖蘸着冷凝水，在桌面写下所回答的问题。
铁画银钩的行楷让请来的这位书法大家倒吸冷气——这种台阁体笔锋，至少要三十年宫廷文书功底才能练就。
女书记员憋笑憋出泪花，圆珠笔在记录本上戳出小洞：“这年头还有用明朝官职诈骗的？
上次遇到个自称东厂提督的，结果是个电信诈骗犯......”监控屏幕突然雪花纷飞。
物证科老王冲进来时举着紫外线灯，黑色冲锋衣上还沾着现场勘查的银杏叶：“他衣服有问题！”
飞鱼服在紫光下显出暗纹，竟是《永乐大典》编纂官的防伪花押，金线织就的纂书在黑暗中如星河流动。
“查无此人。”
户籍科主任擦着汗冲进来，平板电脑显示的人口查询界面不断弹出红色警告，“全国人口库没有虹膜匹配记录，指纹属于未录入的原始状态——就像刚从娘胎里出来似的！”
技术科小刘盯着热成像仪，马尾辫随着数据波动轻轻摇晃：“体表温度31℃，核心体温36.1℃，代谢速度只有常人60%。”
她突然尖叫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试剂架，“快看骨骼扫描！”
三维建模图在投影屏上缓缓旋转，邹剑的胫骨密度是现代人的1.7倍，膝盖软骨呈现长期跪拜形成的磨损凹痕，肩胛骨上有明显的骑射拉伤痕迹——这完全符合明初武官体质特征。
故宫研究员老赵冲进来时差点被电缆绊倒，老花镜滑到鼻尖：“活文物啊！
飞鱼服的织金工艺和定陵出土文物完全一致！
看这过肩蟒纹的捻金技法，至少需要十二个熟练匠人协作三个月......”就这样磨磨蹭蹭的你写我答的模式首至市公安局请来的语言泰斗周教授方才结束。
当周教授捧着《洪武正韵》手抄本推门而入时，老人身上的檀香味让邹剑瞳孔微缩——这是NJ国子监***的龙涎香气息。
“敢问大人，贵镇抚司衙门设在何处？”
周教授开口便是地道的明代官话，苍老的声音在审讯室激起奇异的共鸣。
“太平门内，毗邻玄武湖。”
邹剑瞳孔微张，鎏金护腕与铁椅碰撞出清越声响，他身体前倾时，飞鱼服下隐约露出半块残缺玉珏“老先生竟通晓天语？”
经历这么多古怪的人和事情，从踏入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世界后，邹剑的心里可谓是一波三折，从开始的迷茫、愤怒到现在的震惊和喜悦，总算能有和他正常交流的人出现了。
周教授颤抖着调出语言频谱图：“他说的天语是明代官话标准音，与南京高淳方言声调曲线重合度92%！
这是活生生的古音标本！”
老人枯瘦的手指划过平板电脑，将声纹图谱放大到整面墙壁，“听这个入声字的喉塞音收尾，和南宋《韵镜》记载的‘促音法’如出一辙......”“难道他真是明朝人？
这——是不是过于玄幻了。”
苏小满满脸的不可思议和不好意思，正是因为她的关系，才能在这大晚上的把周教授请来帮忙。
而身为周教授的学生，却对这种专业的事情无能为力，属实是有点无地自容。
“先不说他是不是真的明朝人，但是他说的话确实是当时的官话，能交流就好，等其他的信息逐步核实吧。”
周教授感慨道，这种事情确实太过奇异，起码对于人生都快要落幕的他来说，闻所未闻，更别说见了（额，现在是遇见了，反正古今典籍都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就在这时，文物局视频突然接入：“象牙腰牌编号玄字柒佰贰拾肆，上月出土于明孝陵陪葬墓！
但实物应该锁在故宫地库......”询问室中听到此言，众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样子，只有陈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尔等议论完了么？”
邹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教授。
“咳...咳，他说有点饿了，小满你去买点吃的来”周教授有些惊慌地吩咐道。
苏小满用满脸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己老师，虽然学艺不精，但是面前这个武力值爆表的男人显然不是表达的这个意思吧，心里吐槽了几句的苏小满还是按老师的意思去买饭了。
“老先生，今夕何夕？
为何我遇见的人和事物都如此千奇百怪?”邹剑向一副儒生模样的周教授问出了他从踏入这个世界的最想问的问题。
“大人，老朽暂时还不能确切回答您的问题，烦请稍安勿躁，这边己经安排您准备用膳了，等吃完再给您确切的答案可好？”
周教授一边回答着，一边用眼神示意着陈锋。
“善。”
“这不可能！”
技术科爆出哀嚎。
邹剑的DNA检测显示线粒体单倍群属于D4型——这是明代南京驻军的典型基因标记，但染色体端粒长度竟相当于25岁青年。
陈锋在接到技术科那边的反馈后，心里己经有了一些琢磨。
他拿起手机拨向了名字为749局的专线电话。
“基本可以确定了，邹剑不属于现代人，类似于穿越者，他说他是永乐年间人，也就是我们的明朝，其武力值高的超乎想象，这种危险人物要不招安要不灭杀，单纯的管控几乎起不了作用，一旦他违法犯罪根本来不及反应。”
陈锋有点激动的说道。
“你先稳住他的情绪，他要是暴走，你们全队填进去都不够看。
就把他当个古人来对待，我这边紧急开个会，一个小时后回答你。”
电话那头过了十几秒左右传来让陈锋有些失望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