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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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知似乎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愣神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动笔。

林听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写:你是林老头孙女?

文知摇头。

她想了想该怎么介绍自己,但又觉得有些冗长,所以她问:你会用手机吗?

林听反应了下,点点头,跑到一个房间里去翻箱倒柜,最后抱着一块灰扑扑的老年机跑了出来,递给文知。

文知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突然有点不忍心。

但她还是拿出了自己兜里的智能手机,用面部解锁后触屏点开了备忘录,打了几个字给他看:你的手机是个老古董了,现在大家都不用这个了。

现在的手机可以触屏,网速也很快。

林听拿着手上那个很久没有充过电、年份久远的老年机,稍微有些出神。

老林,我现在也十八岁了啊。

他其实也见过有些邻居用这种触屏手机。

但是他觉得自己不需要手机,就没有去了解。

文知说:你用这个打字吧,会比写字快很多。

她又想了想,问:你会拼音吗?

林听点头:林老头教过我。

虽然他很难理解到具体的读音是什么样,但是有时候会用嘴型来辅助自己的手语系统。

于是文知开始介绍起自己来:我的姥爷叫苏笑终,姥姥叫文玉,是文氏集团的创始人。

我们和林家关系很好,林老先生常常照顾我,虽然我从没有见过他。

林听有些疑惑,慢吞吞地打字:但林老头三十年前就在这里了。

这个女孩子估计才十多岁吧。

文知笑:所以我才没有见过他。

但是在我的亲人全部离世之后,我偶然间知晓了林老先生为我们做的事情,我很感激他。

林听皱眉:你的父母呢?

文知说:我的父母在我六岁的时候出车祸死了,在那西年后姥姥过劳去世了,两年前姥爷也去世了。

林听不知道该说什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文知看着男孩清瘦纯净的面庞,心中忽然感到很平静,她问:你是为我点的灯吗?

林听被问得有些懵:为何这么说?

他确实是因为做了梦,才来点的灯。

至于是不是为了她……他也不清楚究竟能不能这样定义。

文知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自从我姥爷死后两年,我常常会梦到一个陌生的老先生,叮嘱我要好好生活。

就在昨晚,我在姥爷的日记本上看见他说,如果遇到困难,就到这里来找林友梁先生,他会帮助我。

我姥爷有阿尔兹海默症,他估计不知道林老先生己经死了,或者说他知道,但是都忘记了。

林听道:林老头就是很喜欢操心的人。

比如,十八年前把他捡回来,一养就是十年。

他后来翻到过他写的几封遗书,才知道林老头很早以前就不想继续活着了,但是,后来却捡到了他。

再比如,他己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却还是没有真正离去过。

文知看出了男孩的哀伤,也学着他安慰人的方式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听说:我是被他捡回来养的。

我没有父母,唯一的亲人就是林老头,他也走了八年了。

文知笑眯眯的:那我们情况很像呀。

林听也笑,点头。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林听问:你来找我是为什么呢?

文知很坦诚地表明了想法:我有一些事情需要调查和完成,需要林氏的帮助。

但是以我现在的立场不足以让林氏按我想要的做,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本来我的计划是求助隐居了多年的林老先生,但事与愿违。

另外,作为交换,我可以保证你更富足的生活,甚至帮你得到林氏的承认。

林听还没有来得及表态,文知却叹了口气,继续说:但见到你之后,我觉得你并不需要这些。

她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并不需要这些身外钱财的东西。

他完全有能力可以养活自己,过完安静舒适的一辈子,如果不曾有她的话。

文知无奈道:所以我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求助你。

但林听关注的重点却是:可是我有什么能力,能够帮到你呢?

文知看着他认真道: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能力。

她相信那样善良的林老先生,一定在离开前为这位没有亲缘关系的孙子打点好了一切。

她猜测林氏都知晓这位孩子的存在。

林听懵懂地眨着眼,很想说自己并不需要什么好处,也很愿意帮助她。

但他隐隐之中又觉得对面这个女孩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

于是他一字一句打:其实我有一个愿望,我很想念书。

他想向外,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文知漂亮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明晃晃的样子,让林听的心也跟着雀跃了一下。

文知伸出小指和他拉钩:一言为定!

林听郑重看着两人勾在一起的小指,暗暗在心里对着铜钟和林老头发誓。

两人通过打字的交谈让时间线被拉得很长。

他们的对话安静,但从不沉默。

末了,他对她叮嘱:下次来这里,记得穿厚一点。

——林听给跋涉了三百公里的女孩子煮了碗面,把自己房间的床单新换了一下,再调好热水,拿了干净的毛巾和洗漱套装,用手势示意文知去洗漱一下。

他刚刚知晓了她的家在三百公里外的城市里,她从入夜后转了三次车,历经五六个小时才到达这座偏远的小镇,心想她肯定累坏了。

他担心文知忌讳己故之人的房间,所以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她。

他收拾了下林老头房间,再把自己的枕头抱了过去。

虽然林老头己经走了很久了,但是林听还是会按时去打扫他的房间。

就像林老头从未离开一样。

活着的人,总是寂寞的。

他来自风雪天,最终也会安归于风雪天,他从来都知道。

等他收拾好房间,文知己经洗漱好了,带着香皂的馨香,闻着很舒服。

她揉着困困的眼皮,用着他听不到的声音说了句晚安。

他认出来了,所以他也用口型回了句晚安。

待文知睡下后,他去将客厅的灯关上了。

然后,静静凝视了会儿刚停雪、白皑皑的野外。

他忽然想起早晨去镇上买米时,路旁欲放的迎春花。

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