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不让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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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认不认识我呀?”

姑娘嗔怪地看着刘波。

刘波点点头,赶紧又摇摇头。

刘波的母亲在镇上的粮库当主任,刘波初中开始就多了一份工作,在放学之后拿一个卫生所打点滴的空瓶儿去粮库。

那会儿全镇吃油都要去粮库打,一溜十几个打油的窗口,人们排着队打油,把油瓶往漏斗下一放,粮库的工作人员拿个油提,有一斤的,也有半斤的,从大油桶里打一提子油,往漏斗一倒,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油这东西越好,越粘稠,它挂壁,你把油瓶拿走了,漏斗还往下滴,当然了也有那个死等的主,那会儿普遍比较穷,肚子里头没油水儿,恨不得等的花儿都谢了。

但就是等再长时间人走了,还是会滴出几滴油来,如果赶上人多,谁让你等啊,都催着呢,赶紧打油回家做饭。

每天刘波拿着油瓶放学到粮库的时候,粮库也正好下班儿,十几个打油口儿,下边儿的不锈钢网拿开,底下的槽子里都有大约半两油,十几个油口,那就半斤多呀。

刘波记得那会儿全国老百姓基本上都一样,每人每月半斤250g食用油,特殊照顾的人除外,那时每个省有自己的粮票,这粮票是不含油的,如果出省需要用全国的粮票,全国粮票每30斤15kg含半斤250g的油,可以在买粮食的同时买这些油。

每次刘波去粮库的路上,总能感觉到一双***辣的眼睛在偷看自己。

刘波也多次跟这双眼睛对视过,不过都是以刘波的慌忙躲闪败下阵来告终。

刘波无数次在家暗暗的喊口号鼓劲儿“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争取胜利,哼,再看见她,我一定要问出那句东北名言。

你瞅啥?”

但是,可是,可但是呢,再次看见那双毛嘟嘟的大眼睛,***嫩的小脸儿,刘波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刘波一次次的埋怨自己,但丝毫没有卵用,埋怨归埋怨,事到临头还是一样,晚上想好千条路,白天依旧卖豆腐。

万万没想到今天在家门口会碰上他,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叫付丽,你就叫我小丽吧。”

姑娘大方的自我介绍。

“我我我我叫刘刘波,他们都都叫我三皮。”

“啊?

什么?

三皮!

为什么呀?”

刘波脸一红:“***,咋把外号都说出来了?”

他挠了挠脑袋:“我、我小的时候吧,字写的难看,还大,波字呢,给写劈叉了,老师念名字给念成刘三皮了,后来后来也就叫了三皮了。”

刘波磕磕巴巴的说道。

“咯咯咯咯太好笑了,三皮有个性,我喜欢。”

“哎~三皮你没听说《庐山恋》?”

付丽忽然踮脚折了根柳条儿,细碎的阳光在他发梢跳跃,刘波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耳唇上有颗朱砂痣,像颗凝固的血珠,上辈子他竟从来没有发现这个细节。

河面突然泛起涟漪,上游贮木场号子声乘着风飘来。

刘波望着付丽用柳条编花环的手指,突然记起前世同样的场景,她也是,她也是这样,把编好的花环扣在他的头上。

那年他西十二岁住院,床头柜摆着褪色的花环,就是被药水泡的发黄的柳条。

付丽用花环轻敲他额头:“怎么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刘波闻到他袖口飘来的樟脑味儿,这是供销社新到的的确良布料特有的气息,他突然脑袋一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嗯,明明天放学,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付丽被他的举动惊的后退半步,塑料凉鞋踩在鹅卵石上发出脆响:“看什么?”

她睫毛忽闪的像受惊的雀儿。

“贮木场的火车头”刘波松开手,掌心己经沁出薄汗。

他记得前世付丽,总说想看火车头驾驶室,却首到分手都没能实现。

此刻远处传来汽笛长鸣,运材车正拖着三十节的原木驶过铁桥,震的河面泛起细密的波纹。

付丽突然笑出了声,把花环戴在自己的头上:“那你得给我带烤土豆,要抹酱婶子的辣椒酱。”

她转身辫梢扫过刘波的手背,发丝粘着林场特有的松脂香。

刘波望着他蹦跳着。

穿过柳丛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右腿的袜子有道不起眼儿的抽丝,这个发现让他心头莫名的发紧。

回家路上经过粮库,刘波特意绕到西墙根儿,斑驳的水泥墙上,还残留他用粉笔写的“打倒西害”。

歪扭的字迹被雨水泡的发胀,前世他就是在这儿第一次见到的付丽,她家就住在粮库的斜对面儿。

“三三三皮”马越的声音从斜刺里钻出来,这胖子抱着一个搪瓷盆儿,里头堆着帽尖儿的油炸糕。

“我妈刚刚刚炸的,给步步清雅,送点儿去。”

金黄色的糕面儿上还冒着油泡,芝麻粒儿粘在盆沿闪闪发光。

刘波突然想起油炸糕,在前世那可是个好东西,可步清雅总埋怨马越给他送的吃食太油腻。

他抓了个油炸糕塞进嘴里,豆沙馅儿烫的他舌尖发麻。

“你先回去,我找付丽还有点事儿。”

马越瞪圆了眼睛,炸糕渣从嘴角簌簌往下掉。

“你你你疯了,付丽他他爸可可是……”“我知道。”

刘波咽下最后一口炸糕,他当然记得付丽父亲是供销社的主任,前世反对他们恋爱,还举着猎枪把他堵在林场的胡同。

此时此刻,夕阳正把贮木场的原木染成橘红色,空气里飘着松油和炊烟混杂的气息,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刚刚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二天清晨,刘波在早自习时就把请假条折成纸飞机,班主任杨老师的茶杯在讲台上冒着热气儿,茶叶梗在杯底排成一个“一”字。

这是要下雨的预兆,纸飞机擦着步清雅的马尾辫儿掠过。

稳稳扎进教室后墙的流动红旗里。

“你最近有点儿不对劲儿。”

课间操时步清雅,堵住了刘波。

她白球鞋上纤尘不染,蓝布裙的折痕像用尺子量过般整齐。

“我听马越说,你要带付丽去贮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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