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帐篷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众人能够看清，樊渊此刻披头散发，一副狼狈模样。

他的左臂已然被鲜血浸染，血液使得整个人又多出几分如鬼魅般的骇人气息。

主位上，李傕原本已然目眦欲裂，恨不得派人去将樊渊捉拿回来，可如今瞧见负伤的樊渊，那句问罪的命令，却是迟迟说不出口。

不是他过于仁慈，而是他心中清楚，一名受伤的将领如果被问罪，不仅会动摇士卒的士气，更会寒了手下将领的心。

而诸将此刻也都是各怀心思，有的担心樊渊会被问罪，有的却是在思考如何撺掇李傕快速下令。

由于樊渊平素自视甚高，待人少了几分和善，以至于如今甚至有人在想着，是否要火上浇油，构陷樊渊通敌。

伴随着各种思绪，整座大帐开始变得压抑、沉闷。

好在李傕的反应还算快，只是略微犹豫，就有了决定。

“将军既然负伤，便请先去歇息，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

言罢，李傕便打算安排人将樊渊带下去。

可不等士卒上前，樊渊却抢先开口。

“主公，外面的敌将乃是天子！末将落败，便是一时无措，不知如何应对，这才被天子所伤。”

听到这话，不等李傕开口，帐内便已然响起一片哄笑。

“将军莫不是看花了眼？”

“不对，依我看，樊兄那是被吓破了胆！”

“是啊，天子不过是个娃娃，他怎么敢亲自上阵，而且还能伤了樊兄？”

听着一边倒的议论声，樊渊恨不得同诸将拼命。

但想想自己之前看清刘协时的反应，樊渊所有的不满，瞬间消解，只剩下一阵无奈。

他偷眼观察李傕，见其脸色古怪，心中越发忐忑。

之前的战报中，也曾提过刘协亲临战场，不过士兵们语焉不详，最多的描述也仅仅是刘协箭射主将，以至于众人本能地认为刘协有一手不错的箭术。

至于如刘协亲自上阵云云，则被当做士兵们为了逃脱罪责的一种手段，毕竟如果天子都亲自上阵了，那么一个无名将领的死，也就不值一提了。

樊渊看着李傕时，李傕的心里也十分别扭。

在他眼里，刘协无论在自己手上，还是在董承等人手里，都不过就是个傀儡。

这样一个人，如今逐渐失控，而且击杀了自己的子侄，打伤了自己的部将；使得李傕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一种失控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很是别扭，以至于此刻竟连决断也变得吃力起来。

好一阵的沉默过后，李傕打断了众人的嘲讽。

他盯着樊渊，问：“你看清楚了，确定是天子？”

樊渊点头，脸色古怪。

李傕追问：“确定不是替身之类？”

“绝无可能是替身；而且我回来时，偷偷观察过，他带的兵马似乎都是段煨的亲兵，只怕那段煨已经倒向天子。”

听到这话，李傕猛地一拍桌案，整个人怒气更胜，使得周围将领瞬间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