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屋内昏暗的光线让她有些不适应,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娘...娘亲..."李清风正坐在外间的木桌旁擦拭猎刀,听到动静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看见小女孩己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迷茫与不安。
"醒了?
"李清风尽量放柔声音,"要不要喝点水?
"小女孩警惕地往后缩了缩,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切地问道:"我娘呢?
她在哪里?
"李清风沉默了一瞬。
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女孩平齐:"你娘亲...她伤得太重,没能撑过来。
"他顿了顿,"我把她安葬在后山的松树下,那里很安静。
"小女孩的眼睛瞬间睁大,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猛地掀开被子就往外冲。
李清风连忙抓起挂在门边的狼皮大氅追了出去。
屋外的积雪没过脚踝,寒风卷着冰碴扑面而来。
小女孩赤着脚在雪地里奔跑,单薄的衣衫瞬间被风雪打透。
李清风几个大步追上,不由分说用大氅将她裹住,顺势单膝跪在雪地里,替她系紧领口的系带。
"要去也得穿暖和。
"他边说边脱下自己的鹿皮靴,不由分说套在小女孩冻得通红的脚上。
冰凉的雪水立刻浸透了他的布袜。
小女孩怔怔地看着这个陌生人给自己系鞋带,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雪地上。
她突然转身奔向那座新坟,大氅下摆拖出一道长长的雪痕。
松树下,小女孩跪在坟前,终于放声大哭。
李清风站在三步之外,雪花落满他的肩头。
见小女孩哭得发抖,他默默上前,将剩下的半件棉袍也披在她身上,自己只穿着单衣站在风雪中。
哭声持续到暮色西合。
李清风的布袜早己结冰,但他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像一尊沉默的雪雕。
首到月亮升起,小女孩的抽泣声渐渐微弱,他才轻声问道:"回去吗?
"小女孩转过头,月光下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却意外地平静。
她看着李清风结霜的眉毛和发紫的嘴唇,突然伸手摸了摸他单薄的衣袖:"你...不冷吗?
"李清风摇摇头,却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女孩站起身,拖着过长的靴子走到他面前,把棉袍分了一半搭在他肩上。
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愣住了——棉袍太小,他们不得不靠得很近。
回程的雪地上,两行并排的脚印深深浅浅。
小女孩突然开口:"我叫苏玉鸾。
"声音轻得像是雪落,"谢谢你给我娘亲...找了个一个安静的地方。
"李清风低头,看见她攥着那块凤凰玉牌的手冻得通红,却死死不肯松开。
玉牌在月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隐约可见上面刻着"天衍"二字。
回到木屋,炉火重新燃起。
苏玉鸾蜷缩在火塘边,捧着热粥小口啜饮。
火光映着她手腕内侧若隐若现的鸾鸟胎记,那形状竟与她手中的玉牌纹路有七分相似。
李清风将烤热的干粮递过去。
苏玉鸾却低头摩挲着玉牌,玉牌突然微微发烫,她下意识缩了缩手。
李清风忽然感觉怀中一热。
那本陪伴他多年的古籍竟自动从书架上飞出,书页无风自动,最终停在绘有赤红神鸟的一页。
图中飞禽展翅欲飞,周身环绕着流火般的纹路,与玉牌上的凤凰纹遥相呼应,却又多了几分古老威严的气息。
"朱雀..."李清风凝视着图注上的文字,眉头微皱。
书中记载这种神鸟生于南明离火,浴火重生,乃是传说中的圣兽。
他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苏玉鸾的胎记上,发现那鸾鸟图案的尾羽竟与书中神鸟的尾羽如出一辙。
苏玉鸾突然抱紧双膝:"大长老说我们私带宗门至宝叛逃,但玉牌本来就是娘亲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爹爹挡住追兵时说过,鬼雾林里有他们害怕的东西..."李清风若有所思地抚过书页。
那些记载着古老传说的文字正在泛起微光:"...其羽可引九天之火,其鸣能唤..."窗外风雪骤急,林间传来某种古老的低鸣。
那声音让苏玉鸾腕间的胎记突然灼热起来,玉牌上的凤凰眼睛闪过一丝红光。
苏玉鸾并没有抬头,依旧专注地摩挲着手中的玉牌,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林间那奇异的低鸣。
"外面...好像有什么在叫。
"李清风望向窗外,眉头微蹙。
那声音似兽非兽,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让他怀中的古籍又微微颤动了一下。
沉默片刻,他轻声问道:"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苏玉鸾的手指突然僵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缓缓摇头,动作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沉重。
眼泪无声地滴落在玉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我也是一个人。
"李清风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火光映照下,女孩单薄的背影让他想起了那个永远停留在记忆中的妹妹。
他下意识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她肩膀时停住了,"如果你愿意...以后可以跟着我。
"苏玉鸾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确实无处可去,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太过危险。
但更让她在意的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从他能在鬼雾林中安然生存,到那本会自行翻动的书...这些都暗示着他绝非普通人。
"好。
"她最终轻声应道,声音里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这不是单纯的妥协,而是带着某种隐秘的期待——也许跟着他,能学到足以复仇的本事。
李清风没有察觉她眼中的深意,只是松了口气。
他起身往炉膛里添了根柴火,火星噼啪炸开,在黑暗中划出几道转瞬即逝的光痕。
"睡吧。
"他指了指里间的小床,"明天我去猎些新鲜的肉来。
"苏玉鸾点点头,却仍坐在火塘边没动。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玉牌上画着圈,忽然开口:"你...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
"李清风拨弄火堆的手顿了顿。
这个问题让他想起了那个雪夜,想起了妹妹留给他的最后微笑。
"有些事...等以后再告诉你。
"他最终只是这样回答。
屋外的风声渐渐小了,但那种奇异的低鸣仍时隐时现。
苏玉鸾终于起身走向床铺,却在经过书架时突然停下——她分明看到,那本翻开的古籍上,朱雀图案的眼睛正泛着和她玉牌上一模一样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