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黄昏
他下意识去摸枕边的胃药，指尖却触到冰凉的金属栏杆。
"墨哥！
老张头的课你也敢睡！
"压低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斑驳的木制课桌，泛黄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窗外飘来槐花香混着塑胶跑道被晒化的味道。
周墨的瞳孔骤然收缩，讲台上地中海发型的中年教师正在书写板书，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这是2003年春天的临江一中高三（7）班。
他狠狠掐住大腿内侧，疼痛让眼前景象愈发清晰。
前排女生马尾辫上绑着的蓝色丝带，正是当年最流行的《流星花园》周边产品。
当视线落在自己右手腕，那道月牙形的烫伤疤痕让他浑身颤抖——这是十八岁那年父亲喝醉后烟头留下的。
"周墨！
"粉笔头精准砸中额头，张老师扶了扶眼镜，"上来解这道函数题。
"教室里响起窸窣的笑声。
周墨起身时膝盖撞到课桌，1998年产的联想台式机主机箱大小的教科书哗啦散落一地。
当他弯腰捡拾，突然僵在原地。
泛黄的数学课本里夹着一张诊断书。
患者姓名：苏玉梅检查结果：右侧乳腺低回声结节（BI-RADS 4a类）建议：限期手术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2003年4月17日，母亲把诊断书藏在衣柜最底层；4月23日，父亲偷走存折参与地下赌局；5月2日，追债的人用红漆在楼道写下"欠债还钱"；5月8日，母亲晕倒在纺织厂车间......"墨哥？
"同桌王小川用圆珠笔戳他后背，"老张脸都绿了。
"周墨攥紧诊断书走向讲台，粉笔灰簌簌落在衬衫领口。
他在黑板上写下解题步骤，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当最后一个希腊字母Ω落定时，下课铃骤然响起。
"步骤倒是没错。
"张老师眯起眼睛，"明天把你家长叫来，说说课堂上睡觉的事。
"教室后门传来骚动。
穿皮夹克的男人倚着门框，左手三根手指缺失的手掌捏着半截香烟："周建军儿子是不是在这？
告诉他，今晚八点老地方见。
"陈九指。
周墨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这个导致父亲走上绝路的赌场掮客，此刻正用毒蛇般的目光扫视教室。
前世就是今夜，父亲在牌桌上押掉爷爷的抚恤金。
"看什么看？
"陈九指吐了个烟圈，"小兔崽子眼神倒凶。
"他突然伸手扯住前排女生的马尾辫，"小妹妹，要不要跟叔叔去游戏厅？
"蓝色丝带飘落在地。
林晚秋苍白的脸在逆光中宛如瓷器，她抿着嘴唇去捡发带，却被男人踩住裙摆。
周墨抄起讲台上的三角板，金属包边在夕阳下折射出冷光。
"纺织厂家属院3号楼，302室。
"周墨的声音异常平静，"今晚七点，我会带着钱过去。
"陈九指愣住两秒，突然大笑起来："周建军倒是养了个带种的。
"他松开脚碾了碾丝带，"七点见不到钱，就把你家那台牡丹牌彩电搬走。
"当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周墨弯腰捡起沾着鞋印的蓝色丝带。
林晚秋接过时指尖冰凉，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转身时，周墨看见她校服袖口露出的住院手环——临江市肿瘤医院，床号703。
记忆齿轮轰然转动。
2003年5月，临江首富林国栋之妻病逝，其女林晚秋在高考前夕休学。
次年林家举债开发的城西地块，因地铁规划变更暴涨二十倍。
"等等。
"周墨拦住要离开的女孩，"今晚八点，人民广场钟楼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