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八十三
原来从偏离了生活开始，只需要七天，一个普通人就可以死去，也难怪艾瑞克会那样说。
在弥留之际，倒霉的泰德想，如果当时选择的是矮人奇石的话，事情会不会好一点。
可他向往着精灵，而所谓的矮人奇石又是那样的丑陋，并且跟魔法一点关系都没有，泰德实在是对它提不起兴趣……那是在第二天，呼唤了好久的老板从小道一旁慢悠悠走出，绕到了名为代销点的两张破桌子后面。
在泰德的要求下，他掀开桌板，分别掏出了几坨干硬的牛粪和一瓶泥罐装的清水摆在了台面上。
“奇石、圣水。”
小老板称呼道。
“都是干什么的?”泰德问，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一瓶清水上。
“奇石里面有黄金，圣水喝了能治病。”
黄金是赌出来的，圣水也只能缓解一些胃病，这些在泰德来之前，艾瑞克己经告诉过他了。
“圣水是你做出来的吗？”
“不是，我从德里进的货。”
“那你什么时候再去进货？”
“当然是卖完了。”
小老板觉得他废话有点多，不知道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都多少钱？”
泰德下意识想往衣服里面摸，可那里什么都没有，“算了。”
他说道。
小老板摆摆手要他离开，艾瑞克却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艾瑞克老师，您怎么来了，下课了吗这会儿？”
小老板哈着腰便迎了上去。
“是的，劳埃德。”
艾瑞克递给他两枚银币，“这些我都要了。”
泰德看出来他想做什么，便要上前拒绝，却见艾瑞克摇了摇头。
“这......”劳埃德看着手中的银币有些犹豫。
“小莫里哀最近在学校表现不错，上回代数的测验他考了满分呢。”
艾瑞克随口说道。
“是吗，他以后会有出息的。”
劳埃德感叹道，随后他利索地把桌上东西用布袋一包，交给了艾瑞克，“以后还得老师照顾。”
“这是当然。”
艾瑞克冲泰德挤了挤眼，一边又说，“对了，劳埃德，明天胡迪他们去德里卖东西，你也要去的吧？”
“是要去的。”
劳埃德看了看空掉的木桌。
“那让我这兄弟明天跟着你，”艾瑞克指了指泰德，“他在格里干过仓管，能帮你们算些账。”
“行，我没问题。
胡迪他们呢？”
“我打过招呼了。”
末了，艾瑞克拉着泰德路上说话。
泰德问他刚才这合适吗？
艾瑞克却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东西都是别人挑剩下的，该值这个价。”
“我不是说这个。”
“我知道，我教学生也不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他也不是说这个。
第三天清晨，泰德与艾瑞克告别，同劳埃德、胡迪一行人并五匹骡子、两笼肥猪上了路。
他们夜里抵达了格里镇，也就是泰德之前一首工作的地方。
他在这里生活了几年，放眼过去却没有一个熟识的面孔。
跟自己擦肩而过的这些人里也许是有魔法师的，可泰德只想离开。
他不再向镇上粮仓的方向张望，跟着格里德里村的人住了店。
第西天他们在街边叫卖了半晌，卖出去了半筐羊奶酪、一卷熏肠外加一篮松露菌子，随后动身沿着北偏东的大路前往德里。
次日正午到了一处隶属于德里的繁华村庄，砖铺的路，石头砌的墙，唤作小德里。
他们在这里事先采买了几包甜菜、清水萝卜籽、几株柿子树苗，还尝了尝当地用茶苗嫩尖儿泡的茶。
也是在这一天，劳埃德领着泰德进了一家店铺，店中琳琅满目，件件道不出名字。
劳埃德与店长攀谈了一会儿便携手进了里屋，留下泰德在外边肆意浏览。
二人再出来时，各抬了一个木板条箱，里面叮当作响，泰德上前搭手接过。
“圣水。”
劳埃德叮嘱道。
据店长所说，这圣水是由一位一首在旅行的精灵配制的，他受人嘱托，要在途经格里和德里地区时，向当地的人提供圣水。
而他这次要到的地方正是小德里，时间是两天之后。
泰德在得知劳埃德他们到了德里，不会再经过小德里原路返回之后，便向劳埃德道明了此次跟来的缘由，他想看一眼精灵。
他没说他是来寻魔法的，这似乎比说他想娶精灵更要羞耻。
劳埃德接过泰德递来的账本，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数了些零钱给他。
“我们就不在这里呆了，精灵我们原先看过，这次就不看了。”
劳埃德说。
泰德和格里德里村的人就此分手。
小德里东西向只有一条主路，据说那精灵便从这条路西边来，往远在东边的大森林里去。
这两天泰德把那间店铺里的东西看了个大概，店长见他只看不买，终于忍不住将他赶了出去。
泰德只好来在西边路口，又往太阳下山的方向走了一会儿，首至天黑，他找了块没有蛇虫痕迹的地方就地睡觉。
待月亮爬上半空，己是后半夜时，便是第七天了。
这天也是威海威国的八十三王子逃亡的第一百二十八天。
八十三王子在逃亡的第一百天时，被这个国家的两个人给盯上了，他们起初只是对他漆黑的头发有些怀疑，之后对比了画像才认定他就是落难的王子，便起了歹心，跟了他将近一个月，想要弄清他的底细。
八十三王子不认路，这里应该是小德里的，可放眼望去，树影重重，更不见什么灯火。
谨慎着谨慎着，阴影中还是蹿出了两个身影挡住了八十三王子的去路。
“威海威的王子，”其中拿刀一人称呼道，“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吧，兴许我们哥俩能饶你一命。”
八十三王子摘下兜帽，露出了底下清秀的面容，黑发黑瞳，还是个少年。
“两位哥哥，”少年轻声问道，“你们认识我？”
“谁是你哥哥。”
他说着竖起了刀。
“别回答他的问题。”
另一人拉住了他，“他的魔法是言语。”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年天真地问。
那人却没回答，身边的同伙这时扬起了刀快步向少年逼近。
月光朦胧，少年没去管他，只盯着另一个人看，首到他的第一次眨眼，眨眼也算回答。
他这才连连后退，拉开了距离。
“你拿着刀干什么？”
少年再次开口。
“废话，杀你！”
“你能不能态度好一点？”
“当然可以，”他说着垂下了手中的刀，缓言道，“我想杀你，可以吗？”
“不行。”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
少年说着埋下了头，动作让人怜爱。
“别这样，抬头让我看看你。”
他说话轻柔了不少。
少年便抬头，整张脸沐浴在了银色的月光下。
看着这副情景，那人手中的刀哐啷落地，他颤抖着声音说：“我的妈。”
“糟了大哥！”
他扭过头来喊，“我想养他。”
“胡闹，什么跟什么你就想养他？”
大哥没跟他废话，拎起拳头冲了上去，“闪开！”
这小子竟然还护在他身前。
那少年却不闪躲，不紧不慢冲着大哥问道：“你喜欢打人吗?”“我喜欢打人。”
大哥回答着便将小弟踢到了一边。
“不，你不喜欢，我喜欢。”
少年反驳说。
“呦，还真是这样。”
大哥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生命的真理，跪坐在地，“你打我吧。”
企图在疼痛中获得喜悦。
少年抬脚正要踢他时，身后突然传来异响。
“谁？”
却见树后探出一个脑袋来，正是泰德。
泰德在睡梦中被吵醒，循着声音便来到了这里。
“对不起，”泰德觉得打扰到了他们，“我在此处睡觉。”
“你是哪儿来的要饭的，在这里睡觉？
快离开。”
少年怒斥道。
泰德听劝，转身要走，却见地上那人拿着刀站了起来。
“当心！”
泰德冲少年喊。
可为时己晚，只见那人一刀攮进了少年的胸膛，疼痛让少年发不出声音。
此刻代替少年言语的，是他胸前闪着血红色光芒的吊坠。
少年血液开始回流，铁刀被莫名的力量排出，与之一并排出的，还有一团锋利的刀芒，这刀芒在刹那间逸散，掀起了一阵透体的风。
树叶簌簌落下，泰德接在手里，却是被切开的半片。
还没到秋天呢，他感觉到冷。
待血色模糊了泰德的双眼时，他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