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虬结的树根前,指尖拂过冰凉的青砖——第三块砖缝里嵌着半片枯叶,叶脉走向与沈时安那日袖中金箔的裂痕惊人相似。
"咔嗒"一声,紫玉匣破土而出时,远处传来打更声。
匣面北斗七星用银蚕丝镶嵌,天枢星的位置却空着。
我忽然想起原主生辰八字中缺失的庚金之气,拔下凤簪插入凹槽。
机括转动的声响惊飞寒鸦,羊皮卷上的名字让我脊背发凉:户部侍郎崔明远掌心的朱砂痣,礼部尚书柳文渊耳后的箭疤,甚至御膳房总管刘福全跛脚的姿态......这些特征竟与我近日观察到的分毫不差。
"娘娘可知,先帝为何要养这些影子?
"沈时安的声音从墙头飘来,他今日未着官服,玄色劲装衬得眉眼如刀,"正隆三年黄河改道,十七万灾民化作饿殍,就是从那时起......""从那时起,赈灾银两总要经手三司六部。
"我抚过卷末暗红印鉴,那分明是干涸的血迹,"所以这些暗桩,其实是悬在贪官头顶的铡刀。
"沈时安跃下宫墙时带落几粒冰霰,他腰间新佩的错金螭纹刀,与羊皮卷上记录的暗卫首领信物完全吻合。
我突然意识到,那日养心殿对峙,禁军统领跪得太过干脆。
"要唤醒他们,需要两把钥匙。
"他忽然扣住我执卷的手,指腹按在"璇玑"二字上,"娘娘手中凤簪是其一,至于其二......"他的目光落在我颈间,那里有道淡粉疤痕——原主上吊未遂留下的印记。
夜风卷起残雪,我盯着他瞳孔中晃动的烛火:"沈大人每次出现都在雨雪夜,是因为你根本不在太医院名录上吧?
"指间银针悄然抵住他命门,"真正的沈时安,五年前就该死在漠北了。
"刀光乍破,沈时安斩落的却不是我的咽喉。
暗处袭来的箭矢被他劈成两半,箭镞上淬着熟悉的曼陀罗汁液。
宫墙外响起夜枭啼叫,三长两短,正是卷中记载的紧急信号。
"崔明远在户部库房发现了这个。
"他抛来半枚铜钱,边缘沾着青绿色铜锈,"埋在陈年账册里的,共有三十七枚。
"我对着月光转动铜钱,内方外圆的孔洞中隐约透出字迹。
当"景珩"二字与"昭雪"交叠时,铜锈突然剥落,露出里面赤金的质地——这是私铸的军饷,而铸币模具本该在去年黄河决堤时熔作赈灾银。
更鼓声催得急,我握紧铜钱冷笑:"看来有人等不及要清盘了。
"羊皮卷在火盆中蜷曲成灰,余烬却显出银色纹路,那分明是大胤全境的盐运舆图。
沈时安忽然以掌击地,青砖下传来空洞回响。
当他掀开砖石捧出青铜面具时,我终于明白先帝的深意——这冷宫地底埋着的,才是真正的玉玺。
"璇玑一动,风云变色。
"他将面具覆在我脸上,冰凉触感中传来血腥气,"明日卯时三刻,漕帮十二舵主将在醉仙楼拍卖盐引。
"我摸到面具内侧的刻痕,那是用楔形文字书写的日期:正隆三年腊月初八。
黄河决堤的日子,也是暗卫系统启动的密钥。
窗外又开始飘雪,我望着镜中狰狞的鬼面,忽然轻笑出声。
铜钱在掌心叮当作响,今夜过后,大胤王朝每一缕风中,都将有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