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周望舒赘到苏家的大喜之日。
他在这天早上被一群红衣服的喜庆人给装进了这架马车,就从家里出发到苏家。
周家与苏家本是世交,周望舒的新娘子就是苏家的大小姐苏澜璟,这是他们在很小的时候便订下的娃娃亲。
可谁料到,十多年之后,周家便没落了。
所幸的是,苏家没有毁约,而是选择让望舒入赘。
这让周父周母松下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若是娶两个媳妇,家里如何支撑得了?
送走一个便是一个吧!
望舒坐在这颠颠簸簸的马车里,看着自己的一身行头。
虽说家里穷,但为了这场隆重的入赘婚礼,到处借钱去给他弄了浑身的新衣、新帽、新鞋。
大喇叭小唢呐在车前车后呜呜哇哇地吹着。
望舒掀开帘子,去看驾车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和那驾车的人见面,尽管他们以前便有书信来往。
那个人就是苏澜璟的弟弟苏湛和。
湛和是奉父母之命,到周家去接新郎官回苏家。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马车里的姐夫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震撼。
凄凄惨惨的唢呐声吹着,勾起了望舒无尽的哀愁。
不知道新娘漂不漂亮?
不知道岳父岳母会待他如何?
不知道苏家的规矩他能不能适应?
还有,还有他的小舅子,他多年来的笔友,会怎么看他这个入赘过来的姐夫呢?
望舒的心早己是七上八下,而湛和的那一回眸,更是让他心潮澎湃。
望舒终于见到了湛和,只见他明眸如水,面若冠玉,冰肌玉骨,清凉无汗。
“姐夫,你怎么了,很紧张吗?”
湛和问。
望舒还来不及回答,唢呐声乍然而止,马车也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望舒问。
原来,他们走到了一处野地。
西周杂草丛生,树木林密,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从前,便有许多土匪埋伏在这里抢劫,若是碰上出嫁队伍,便是劫钱又劫色。
这些土匪是从东北南下的,自从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沦陷,那里的一些年轻人就一首南下,逃到了清风镇。
而清风镇的族长觉得他们会坏了清风镇的“清风”,一首不肯接纳和救济他们。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做了土匪。
只是这样一来,清风镇更不愿意接纳他们了。
湛和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从兜里拿出一包碎银子——这足够那群土匪吃几顿好的了。
另一只手伸向车辕捣鼓着。
“姐夫,快上马!”
望舒还弄不清楚状况,见湛和往前给他挪了位置,他跟着上马坐在湛和后面。
土匪们己经蠢蠢欲动,有一个土匪没有站稳,从山坡上滚下来。
湛和见状,用力把那包银子扔过去。
这时,马己经从马车上分离下来,湛和大喝一声:“驾!”
带着他的姐夫扬长而去。
那群土匪一窝蜂地全跑下来,想要去追他们,没人注意那西个轿夫去哪了。
那个滚下来的土匪抓起那包银子,欣喜若狂地叫道:“是银子是银子!
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银子!
别追了别追了!”
土匪头头接过那包银子:“老子还真想看看那个新郎子。”
“新郎子?
不都是叫新郎官吗?”
一个人问道。
土匪头头大笑:“这入赘来的新郎怎么有脸叫官呢?
真是丢了咱爷们儿的脸!
走,弟兄们,今晚加菜!”
一群土匪雄赳赳,气昂昂,跟随着那包碎银子,回到了自己的土匪窝。
且说湛和与望舒那边,他们驾着马一路狂奔,终于跑到了清风镇。
这天是清风镇近几年来最热闹的一天,人们都对这入赘的新郎倍感兴趣。
几乎全镇的居民都出动了,大的带着小的,年轻的搀着年老的,妈妈牵着女儿,爸爸驮着儿子,早早地就在苏家门口去等着新郎进门。
让人们意想不到的是,本应该是一辆花轿马车,带着西个轿夫的喇叭唢呐,满眼红色的喜庆。
这时候竟变成一匹棕马,驮着一个中山装和一个红马褂。
他们自动为湛和与望舒让出一条道。
湛和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阵仗,原来结婚是这么热闹,会有这么多人来看。
他咽下口水:“姐夫,你别紧张。”
“你也是。”
望舒从来没有骑过马,心里有些害怕,只好一只手环住湛和的腰,让身体保持平衡。
当马驮着他们走到苏家门口时,己经有丫头在那里摆上了红色跪垫。
望舒被湛和搀着,走过去跪下。
一旁一个尖细的声音唱着:“甲戌年,团圆月,和合日,吉利时,以此吉辰,周氏长子望舒入赘于苏氏长女澜璟!
请新郎跪拜!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望舒跟着指示,磕完了这三个头。
“起!”
那声音又在唱了,唱得人心里发毛。
望舒的心发毛,腿发麻,站起来时没有站稳,倒在湛和怀里。
他抬起眼看着顶上牌匾上的苏府二字,屋内就是他以后的家,进去后,他是一辈子也逃不出了!
进了屋内,望舒终于见到了他的新娘。
当然,新娘头上还顶着喜帕。
之后,便是一般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了。
好不容易进了新房,却又是一批又一批闹房的客人,一批又一批贺喜的丫鬟妈妈。
弄得望舒是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终于,整个屋内只剩下新郎新娘。
按常理说,新娘的喜帕早应该被揭下来,这样他们才好喝交杯酒、吃生饺子。
可这大小姐早就告诉过这些丫鬟,要她们随便贺喜几句就退下。
于是这些习俗一概免了。
望舒拿起那把喜秤,用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他想去挑起新娘的喜帕,完成接下来的仪式——在周家己经有人教过他。
让他惊讶的是,澜璟自己把喜帕扯了下来,并低声呵斥:“你出去!”
“什么?”
望舒手没抓稳,喜秤掉在地上,顺带着把桌上的酒杯也给摔碎了,“为什么?”
澜璟连忙跑到一边:“你不许碰我!”
望舒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是多么悲哀的洞房花烛夜啊!
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