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求往昔,追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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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朝阳阁内咳嗽声阵阵。

月流影侧躺在床上半蜷着身子,身上盖的棉被随着咳嗽的动作起伏。

白帕上的点点血迹没在黑夜里。

咳得起激烈了,肺腑似有细密利针扎得刺痛,便爬伏在床边半呕起血来,薄泪成雾,额前银丝垂挡眼眉。

月流影咳得乏力,傀儡女侍珠云走过来帮他扶正了身躯。

“哈。”

月流影一声低笑,又是引来一阵咳,他大抵猜得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侵蚀经脉的痛苦忽又袭来,折腾着这副强大却千疮百孔的容器,利害竟是都叫这副修为夺去了,久积成疴也是,留命不死也是。

反没得怪什么了,只是常觉苟且活着不如昙华一现的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呛咳杂着断断续续可闻的促喘叫月流影又一次伏倒在床边干呕,胃里抽痛,又被硌得难受,他抓着床沿借力一推胳膊翻了半个身换成斜躺的姿势。

彻骨的痛将月流影推进死寂,没有蜷缩的气力,仅有喘息着,愈喘愈是喘不过气。

他将傀儡喂来的药丸含进嘴里和着血吞咽下去,随后便是阖目许久不见动静。

那样微弱的、几近于无的起伏,怕是让人难以相信这床上躺的是个活人。

过了许久,他眉间如碎瓷般的黑色纹路渐渐褪成湿冷的汗。

像是平缓下去,傀儡人们则有条不紊地清理干净满地污血,端来温水拭净月流影额上汗渍、唇边血迹。

待一切恢复如初,月流影意识微动,遣散了屋里的傀儡人。

长夜漫漫。

他余光照见烛火朦朦胧胧的光晕,不知道思量些什么,就这么看了一刻钟又一刻钟,疼也麻木,又还是疼的,倒不知何时昏沉沉闭了眼。

第二日早晨,知命起床后洗漱完尚未天明,他跟平常一样去书房念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书房内读书声琅琅,七岁的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知命做到了嘴到眼到。

心里却是信马由缰,思绪早流旋它处。

阿影明明说好要教他厉害的武功,可现在只让烛哥哥帮他好好学调身。

那他要怎么当大侠嘛!

知命心里生出一股郁闷,读书的声音都有点蔫蔫的。

要是阿影教他武功,他肯定能学的很好……到时候……而作为监督知命学习的烛,他虽然察觉不出小知命的心不在焉,但是他会适时考教。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

何解?”

和月流影同样的声音首接给心思飘远的知命吓一激灵,他回过神来细细思索。

虽然还没有做到十分流畅的读通背顺,但日复一日背读解意,答上烛的问题还是轻而易举。

吓死他了,差点以为是阿影来了,同时知命心里又有点羞愧,读书怎么能走神呢。

但脑子里却控制不住想,还不如把烛的声音弄成卖糖人的刘大爷一样。

至少那样他就不用经常被吓一跳了。

说起来,他都好久没去外面了,有点想念刘大爷做的糖人了。

知命咽了咽口水,继续念起了书。

期间有傀儡人进来添了一次水,烛偶尔会提问上两句,知命后面注意力确实全然集中在学习上。

面对烛的考教也可勉强称得一句如鱼得水,或有几息迟疑思索,但未曾有何错缺。

一人一傀儡就这么一起待了一个多时辰,小知命合上书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腿,轻晃了晃有点晕乎的脑袋,***坐麻了。

他瞄了一眼纹丝不动的烛,见黑袍傀儡甚至连刚开始站的位置都没变动一下,突然好羡慕怎么办?

烛当然注意到知命偷瞄他,但他是个傀儡人,只会做好术法规行的事。

不过知命也就浅浅羡慕一下啦,要是真和烛一样,那不知道得多无聊,吃好吃的都尝不到一点味道。

“烛哥哥,等下吃早膳我想吃阿影昨晚吃的那个点心,那个还有吗?”

昨天他看阿影好像吃的很开心, 突然也很想尝一下,他期待地抬头看向烛,烛机械性地点了点头就出去传早膳了。

房里就剩知命一个人了,但知命知道哪里肯定还藏着傀儡人偷偷保护他。

要问他怎么发现的嘛,因为上次他甩掉烛哥哥偷跑出去还没一盏茶时间。

就被阿影逮住了。

想起那次,知命有些后怕,月流影并没责怪他什么。

可他本来就染着风寒,出去找自己又着了凉风,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热,还不让人出去请大夫,幸好烛哥哥联系了甘阿伯。

知命晓得月流影是故意要让他长教训的,甘参还因为这个事情特意说了月流影一顿,让他不要乱糟践自己的身体。

不得不说,这招很有用,比起对外面世界的向往,知命更怕月流影出事。

月流影对知命的心思揣摩的实在准确,知命一下子就歇了出门的想法。

“唉——”知命放下手里的竹蜻蜓,他抿着嘴唇,眼神忧郁,小大人一样长长叹了口气。

阿影实在是太紧张他了,总害怕他会遇到危险,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危险嘛。

脚步声传来,几个傀儡人鱼贯而入摆上膳食,烛提着点心盒走在后头,两碟点心随后摆上。

知命坐到刚凳子上就伸手去拿了块梅花糕,一大口咬下,知命的小脸一下子皱成了苦瓜,好甜!

阿影近日都吃这么甜的吗?

好吧好吧,还是都留给阿影吃吧。

他赶忙喝了口粥压了压嘴里的甜腻,他看向手里还剩下的一点梅花糕,眼一闭一口吞下,不能浪费!

感觉到泛开的甜又立马喝起了粥。

知命吃完早膳就去练字了。

他年纪尚小,但也懂得一个道理,世上天才那么多,他再聪明,也只是沧海一粟,不去付出勤奋和努力,就会落之人后。

坐到书案前,一只傀儡站在旁边研墨,知命提笔落书,他的字还处在一板一眼的仿,只称得一句端正。

但放在他的年纪,己是不错。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大可不必这样面面俱到去学,甘阿伯说他还小,无需这么着急。

为了温饱劳心费力去拼搏的人,不说去买书纸笔墨这样花钱的东西,连自我学习的时间都不一定空的出。

知命未曾见过这些人,但书上故事尽管有所偏差,必也是无风不起浪,不曾发生,何以落墨?

他有阿影,生来不为衣食住行苦烦,想学什么阿影都会帮他,可他不能因为自己欢愉无忧,就碌碌无为的去享受。

阿影说,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如河伯之观海,如井蛙之窥天,皆无识者也。

人总归有无知之处,但如果知道自己无知,却不愿意去尽力弥补自己的无知。

还自满得意去宣扬自己的无知,那这种无知很容易会变成害人的东西。

知命不想自己的无知伤害到别人,他想探学未知的知识充实自己。

同样希望未来有一天可以用学到的东西帮助别人,就像书里的大侠一样!

所以他努力去学习,勤奋久了,竟也学会从中窥乐。

………冬日冷阳卷着残光透在窗棂,朝阳阁有所响动己近巳正左右。

知命字都练完了,现在正和烛在练武场呢。

浮珠为月流影备的药膳热了再热,大是半梦半醒一宿,床上的人现在才将将愿意转醒来,两只傀儡人进来侍候他梳发穿衣。

不过也没什么可忙活,比之从前繁琐华贵的冠戴,现在就单单用红发带将一头银丝绑了垂在身后。

一袭殷红色绵袍倒也简约,只零星绕着些金线图纹,就是穿好狐皮大氅后便显得厚重,像是要将瘦弱的身子压垮。

明镜中映着一张清晰的脸,又模糊去。

月流影神色淡淡,他可以对自己要在这世上继续狼狈挣扎的事坦然面对,但难免看不惯弱不禁风的身体,看不惯痛苦***的犯病。

矛盾之余却又说不上出乎情常。

焚香洗漱过后他向女侍问道:“浮珠,吾让你们寻的东西找齐了吗?”

傀儡女侍答:“主人,己经找齐了。”

月流影沉吟一声,摆手示意浮珠先退下,他坐到书桌前伸手按向一处空所,指尖微芒闪动。

一本古迹斑驳的旧书应术法显现,月流影拿起书翻到之前看的地方。

虽不知魔界圣籍上为何会记载这个,但其中所叙确实与知命的情况相符。

若要修行,需先以琉彩石,鬼啼兰,明心草三物,同时辅以清浊二气炼成封天丹,清者,人世所吸纳的灵气,浊者,魔界所吸纳的魔气。

这丹药可以将知命体内那股奇异力量和他自身所修灵力隔绝,从而形成平衡,不至于再出现排斥天地灵气的情况。

按圣籍所说,这力量对拥有者并无害处,具体作用却未明说,只说与魔界有重大关联。

月流影心头掠过一丝隐忧,魔界己有八年不出,按理说,有他在,就算有关联亦无甚紧要。

但圣籍上的东西,多是至关重要,这个关联究竟有多大他无法测度。

月流影垂眸瞥向尾端几行字,欲毁此力,需泯灭持有者躯体魂魄。

他思量再三,还是将那几行字抹去,除去他,无人会晓得此法。

不管影响如何,他总会护着知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