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建设考级返院引众议
国营饭店的玻璃窗结着油雾，工段长拍着掉漆的八仙桌喊："小徐今天必须点盘硬菜！
"白炽灯在熏黑的墙面上晕出光斑，徐建设望着墙头"自力更生"的标语轻笑。
青花瓷盘里躺着油汪汪的红烧肉，七分肥的肉块在酱油里颤巍巍晃着，八毛二的价格让工友们首咂舌。
后厨飘来的醋溜白菜香里，他摸出带油墨味的粮票——系统出品竟比厂里发的还要厚实。
"这顿我请。
"徐建设把三张粮票拍在条凳上，惊起邻桌几只绿头苍蝇。
铝饭盒碰撞声中，老赵师傅用筷子尖挑着肉皮说："当年我评六级工那会儿，易忠海还卡着技术指标不放......"路灯亮起时，徐建设在副食店门前刹住自行车。
铁皮招牌上"向阳合作社"的红漆剥落成鱼鳞状，玻璃柜台里码着蔫头耷脑的国光苹果。
售货员织着毛线抬头："橘子两毛八一斤，处理价。
"牛皮纸袋沙沙作响，徐建设拎着橙黄青绿拐进胡同。
西合院门楼的瓦当滴着化雪水，三大爷正在影壁前给冬青修枝，剪子咔嗒声突然欢快起来："小徐这是发达了？
""托您的福。
"徐建设瞥见老头喉结在起球的毛衣领里滑动。
三大爷鼻尖几乎要戳进纸袋："听说六级工月粮补多三斤？
我大孙子这两天咳得厉害......"中院突然传来搪瓷盆坠地的脆响。
徐建设退后半步，月光照见三大爷镜片上凝结的雾气："您家冬青该施肥了。
"他转身时听见身后剪子重重合拢，青砖缝里蟋蟀振翅声都带着算盘珠子的响动。
西厢房窗纸透出煤油灯晕黄，徐建设钥匙还没***锁眼，就听见垂花门那边传来跺脚声。
三大爷的棉鞋在月亮门蹭出两道泥印，老榆树枯枝在他棉袄后襟勾出白线头。
贾家窗户猛地推开条缝，徐建设手中纸袋发出清脆摩擦。
他故意放慢开锁速度，听见身后传来孩子吸溜鼻涕的动静，窗棂投下的菱形光斑里，半块窝头渣正从窗台滚落。
西厢房窗棂上的冰花被哈气融出个缺口，贾张氏松垮的眼皮突然撑开，枯树枝似的手指戳破窗纸："哎呦喂，棒梗快瞧那纸袋！
"棒梗踮脚时棉鞋在炕沿打滑，鼻涕泡"啪"地炸在玻璃上："橘子！
我要吃橘子！
"秦淮茹正在纳鞋底的锥子扎进指腹，血珠沁在靛蓝布面上像朵墨梅。
她隔着东厢房斑驳的窗棂望去，徐建设军大衣肩头落着橘皮碎屑，月光给那些金灿灿的果皮镀了层银边。
五斗柜上的结婚照突然晃眼——照片里贾东旭胸前的"先进生产者"奖章，还不如徐建设手里蔫巴的苹果叶子鲜亮。
"闹什么闹！
"贾东旭踹开门的动静震得顶棚落灰，他脖颈上安全绳勒出的红印像条蜈蚣，"徐建设那孙子真考过了？
"搪瓷缸砸在炕桌时，棒梗的哭嚎混着贾张氏骂街："人家都吃上橘子了！
你个窝囊废连二级工都..."秦淮茹默默捡起滚到灶台边的窝头，煤油灯将她的影子折成两段。
后院忽然飘来糖炒栗子香，她想起三年前徐建设递来的那包蓼花糖，油纸包上还带着体温。
贾东旭的咆哮刺破回忆："明天我就找易师傅开证明！
"二大妈踮脚够晾衣绳时，瞥见刘海中蹲在石榴树下数蚂蚁。
"老刘，徐家小子..."话没说完就被烟锅敲窗台的声音打断。
刘海中扶了扶断腿的眼镜："七级工的粮补比他多五斤。
"可月光分明照见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上个月车间主任夸徐建设手稳的画面，此刻比搪瓷缸里的茶叶梗还硌人。
前院水井轱辘吱呀作响，易忠海掸着中山装上的粉笔灰迈进月亮门。
一大妈递来的搪瓷盆里蒸腾着红薯香："小徐这孩子..."话头被易忠海用报纸截断："东旭有天分，三年内必成气候。
"报纸头版"大干快上"的标题被他指甲掐出月牙痕，煤油灯爆出个灯花，惊飞了檐下打盹的麻雀。
徐建设锁舌咔嗒咬合时，听见垂花门后传来算盘珠子的脆响。
月光漫过青砖墁地，三大爷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冬青叶在他脚边碎成绿色的雪。
西厢房窗纸突然透出橘色光晕，像团暖昧的火焰，在西合院斑驳的影子里悄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