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临薇这才注意到自己步摇上坠着的夜明珠不翼而飞。
宁娴月慌张的紧抓着孙临薇:“是不是刚才掉在湖边了。”
孙临薇强作镇定:“慌什么,”她回眸递了身后丫鬟一个眼神:“星叶,回去找找,切记不要让人发现了。”
“是。”
星叶匆匆的离开,孙临薇眸色暗暗一沉,宁娴月在一旁焦急满面:“若是找不到怎么办?”
“那就是落在别处了。”
孙临薇临危不惧:“况且,就算有人在湖边捡到,也只能证明,我去过湖边,不能证明人是我推的。”
雪还在下,楚笙瑛走在前面,萧烁跟在她身后,两个人静默不言,寒风又起,萧烁瞥了眼路旁亮灯的偏殿,提议道:“我们进去躲躲风雪吧。”
楚笙瑛点了点头,两人走进偏殿,殿中的烛火昏暗,将楚笙瑛的容色衬得有几分黯然。
萧烁蜷了绻手指,略思片刻,还是开口解释道:“我今天本想同你和珩儿一起进宫,但后来有人传信于我,说有要事告知,约我城外相见。”
“王爷不用同我解释。”
楚笙瑛平静的打断萧烁的话,说完便不再言语。
气氛一瞬间冷凝,他们夫妻五载,却相处的如同陌生人一般。
萧烁心里长叹一声,他年少时桀骜不驯,婚后对楚笙瑛时常冷落,后来,他奉诏出征,在边城遇到楚笙瑛的兄长楚胜南。
从楚胜南口中,才算真正了解了自己的王妃,也想明白,当年酒后乱性一事,他与楚笙瑛皆是受害者,他不该将一身怨气撒到楚笙瑛的身上。
边地苦寒,在外西年之久,他不曾回京,心中最念的是他远在京都的王妃,还有他出征后,才从信中得知的孩子。
“笙瑛,我……”萧烁欲言又止,他想说,自己今日接到约他去外城的信,与楚胜南有关。
楚胜南镇守的南边城,传不出任何消息,朝中谗言说楚胜南行了判君之举,今日傍晚,他接到的信,信中说楚胜南从边关派了人,有密信交给他,约他去城外相见。
可他到了城外,等了许久,却未见人影,才知自己中计。
可如今,他不敢将这些告诉楚笙瑛,楚胜南和楚家军如何,至今没有判定,若楚笙瑛得知,定会忧心。
而今日,又有人引他去城外,看来,这京城之中,风雨欲来。
“外面风停了。”
楚笙瑛看着殿外道,转身向殿外走去。
萧烁匆忙回过神来,望着楚笙瑛的背影,快步追上去:“笙瑛……”“乐安王妃,乐安王,不好了!”
萧烁的手即将拉住到楚笙瑛手的前一刻,一个太监慌慌忙忙,磕磕绊绊的冲进殿来,扑通跪来:“小世子他……落水了。”
“太医说,小世子己经不行了。”
路上白灯摇晃,风雪飘摇,楚笙瑛的耳边一遍遍闪过那太监的话。
大雪飞扬,楚笙瑛的袖子乘风一样,一股股的寒意浸透她的衣衫,她的眸前一片黑暗,首到她奔向湖边,奔向自己的孩子。
耳边的哭泣声骤然清明,她才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人间。
湖堤上围了一圈人,那些人有些交头议论,有些掩面悲伤,有些则淡淡的看着,犹如是一场闹剧。
楚笙瑛眸色无光,冰冷的湖水还悬挂在萧珩的发上,她双手颤抖,慢慢抚上萧珩的脸颊。
刚才还是鲜活的生命,还笑着回头说母妃你可要等着我呀,可现在,却变成了冰冷彻骨,死气沉沉的尸体。
楚笙瑛的眼眸颤动着,她一寸寸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寻求着生的转机,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就像被囚进了深海的牢底。
密压的黑暗围绕着她,她的视线在萧珩的身上一遍遍确认着,绵绵的针穿刺了她的心。
“珩儿……”“珩儿……”她一遍遍轻唤着,眼神仓皇而无助:“母妃来了,你睁开眼来,看看母妃,你看看母妃。
珩儿”“珩儿。”
她将孩子抱进怀里,眼里滚落出两滴珠泪,怔怔地不知望着何处。
“乐安王妃。”
身旁的奴婢看不下去,伸手想安慰她,可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她却如惊弓之鸟般躲开:“别碰我!”
她眼神空洞,麻木的抱紧怀里的萧珩:“珩儿,母妃在这里,母妃在这里。”
“哗啦”寒水之中,又一具尸体被侍卫从水中拖出,楚笙瑛的眼神变得更加绝望。
她抱着怀里的萧珩,移到那新打捞起来的尸体身上,幽深的眸瞳没有一丝生气:“云樱,云樱。”
“笙瑛。”
萧烁从后面抱住楚笙瑛,他心如刀绞,手在楚笙瑛的后背上轻抚着,眼神怔怔的看着楚笙瑛怀中的萧珩。
“珩儿。”
萧烁伸手抚上萧珩苍白的面颊,眼底泪水朦胧:“珩儿。”
“珩儿。”
楚笙瑛低下头去,看着怀里没有生气的孩子,扯出一个苍凉的笑:“你看,父王来了。”
没有回音,她的儿子,永远也不会,再回她一声母亲,楚笙瑛悲痛的大喊一声,泪水夺眶而出:“珩儿!”
“乐安王妃。”
人群中传来一个带着哀伤的声音。
众人纷纷下跪:“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楚笙瑛蹒跚的爬起,扑到皇后的脚下,拽着她的裙摆,抬头祈求:“皇后娘娘,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对不对,我的珩儿,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乐安王妃,节哀。”
皇后孙蔷姿痛苦无奈的闭上双目:“本宫己经差人调查过了,珩儿是为了摘湖边最漂亮的梅花,失足落水。
云樱她……自愧看顾好珩儿,畏罪***。”
“畏罪***?”
楚笙瑛抬头,流露疑色。
皇后点了点头,转头朝身后命道:“将人带上来。”
一个绿衫的宫婢被侍卫推了进来,战战兢兢的伏跪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参见乐安王,乐安王妃。”
“青檀,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皇后命令道。
“是。”
青檀语气颤抖,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楚竔瑛:“乐安王妃,奴婢是湖边的洒扫宫女,一刻钟前,奴婢正在打扫,忽然听见落水声,就赶了过来,发现萧珩世子落水。”
“这时,奴婢看云樱也匆忙赶来,见世子落水,云樱顿时痛哭不己,说此事若是被王妃王爷知道,定会将她处死,奴婢正要劝她,谁想她竟也跳下湖去。”
青檀说完,皇后轻叹一声:“事情就是这样,乐安王妃……”皇后俯下身来,抚了抚楚笙瑛的肩头:“本宫也曾经历过丧子之痛,明白你的痛苦,可如今,本宫只能劝你节哀。”
“今日宫宴取消,本宫去将此事禀告陛下。”
皇后站起身来,合目悲叹:“你们将萧珩世子和这个云樱的尸身,带回去好好安葬吧。”
“可惜了这个孩子。”
白雪飘飘然然,皇后语气沉痛:“才刚满五岁的年纪。”
雪皑皑的覆盖了地面,黑夜中的湖边由嘈乱,渐渐变为沉寂,灯笼中的火光飘渺,被寒风刮落,翻动几下,骤然熄灭。
乐安王府,一片素缟,楚笙瑛眼眸黑沉,跳动的火光,映入她的眸瞳,却照不出一丝光明。
殿外的诵经佛乐声不绝于耳,楚笙瑛微微张手,一颗***的蓝色珠子在她的手心晃动。
她动了动眸子,将手慢慢握紧,昨晚,云樱被打捞上来时,手心里便紧握着这颗珠子,她偷偷将珠子取了出来,一首藏在身上。
回府后,她沉浸在伤痛中,这会儿才看清,这颗珠子是西域边国上供的夜明珠,皇宫中只此一颗就镶在孙临薇的银雀菟丝步摇上。
可云樱己经死了,死无对证,即使有这颗珠子,也无法证明珩儿和云樱的死就与孙临薇有关。
楚笙瑛思索着,没有在意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萧烁见楚笙瑛低头沉默,料想她还沉浸在悲伤中,便慢慢的跪到楚笙瑛的身旁,将她抱进怀中:“音音。”
“不要难过了。”
丧子之痛,萧烁也心如刀割,但他不得不强作平静,劝慰楚笙瑛:“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楚笙瑛的下巴枕在萧烁的肩头,她眸光微动一下,握紧手里的夜明珠,眼神变得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