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题需要构造辅助函数......"老师转身写板书时,吴雾的自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出完美的正弦曲线。
午休铃响起的瞬间,吴雾己经抱着饭盒,迅速走向西侧教学楼天台的警戒线。
梅雨季难得的晴天,她数着锈迹斑斑的楼梯扶手,在转角处与叼着棒棒糖的江屿迎面撞上。
"乖乖女也玩跟踪?
"男生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头。
江屿斜倚着消防栓,左手把玩着银色打火机,火苗在指尖跃动的频率让吴雾想起母亲批改试卷时敲桌子的节奏。
吴雾后退半步,露出对着镜子练习过二十七次的甜美微笑,这个角度能让阳光恰好落在她左脸的酒窝:"江同学,我给你带了午餐。
请问可以请求你帮忙教我做数学竞赛题吗?
"江屿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一丝不苟地穿好校服、别好校牌的女生,"重点班年段第一的优等生,在求一个劣迹斑斑的七班吊车尾补课?
“他刻意加重了“吊车尾”三个字。
吴雾的指甲掐进便当盒缝隙,保鲜膜发出轻微的哀鸣。
她垂下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我妈妈...每天要检查我的竞赛作业。
"少女为难地轻咬嘴唇,露出雪白的后颈,"可......奥数真的太难了,我真的不会......"刻意的委屈。
伪装的无助。
2023年CMO颁奖现场,高一的吴雾站在台下,看着江屿用六种不同解法完成最后大题的试卷被投影在大屏幕上。
那是吴熙执教生涯最耻辱的时刻——自己年段第一的女儿,输给一个从不听课的问题学生。
从此以后,在全国或是在学校,年段第一都站在江屿数学光辉的阴影里。
江屿突然嗤笑出声,这个笑容比那天在楼梯间还要锋利。
"教你数学?
"男生俯身时耳钉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薄荷的清香混着糖果的气息扑在吴雾鼻尖,"还是替你写吴老师布置的额外竞赛作业?
""上周偷题,这周偷师?
优等生的作弊手段还真是..."他故意拖长的尾音里,打火机在指尖翻出银色的弧线,"层出不穷。
"吴雾的指甲掐进掌心,他的敏锐超出了她的想象。
晶亮的眸子染上水雾,吴雾柔弱的举起印着哆啦A梦的便当盒,保鲜膜下玉子烧金黄蓬松,海苔碎在白米饭上拼出歪歪扭扭的爱心。
"对不起,不是......不是这样的,可是,我想每天给江同学带午餐,还有......"她低头露出雪白后颈,声音轻得像梅雨季最后一片花,"江同学受伤了,我想帮你换药。
"“感觉江同学太寂寞,也太让人心疼了。”
少女似是不忍地温柔道。
天台的风掠过江屿额前碎发,他耳钉忽然闪过冷光。
打火机"咔嗒"合上的瞬间,吴雾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胸腔炸响。
"演技不错。
"江屿突然伸手撑在她耳侧的防火门上,打火机金属外壳贴着少女泛红的耳垂滑过,"让我猜猜,"江屿松开手,棒棒糖在齿间发出碎裂的轻响,"优等生需要个替罪羊?
比如,让所有人都相信是我偷了月考试题?
"吴雾瞳孔骤缩,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那天U盘......"毕竟上周三凌晨两点,监控拍到有人溜进高三教师办公室。
"江屿突然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戴着口罩的少女侧影。
虽然像素模糊,但规规矩矩的马尾辫和单薄的身形显然是吴雾。
况且......学生中只有她,是高三教职工子女,因此最有可能接触到办公室的钥匙。
吴雾感觉有无数蚂蚁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原来那天他拿走U盘时,早就想办法查过监控。
这个认知让吴雾胃部翻涌,精心策划的接近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原来这场博弈游戏里,她才是被验算的未知数。
但,她绝不能在这里认输。
天台的风掀起男生额前碎发,露出眉骨处新鲜的结痂。
吴雾突然伸手抚上那道伤口,指尖在将触未触时,被猛地攥住。
江屿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虎口薄茧摩挲着她突起的腕骨:"什么意思?
"少女的肌肤在盛夏滚烫,脉搏在薄薄的皮肤下疯狂跳动,"这是昨天在地下拳场留下的疤吗?
"她仰起头,让阳光淌进湿润的眼眶。
空气突然凝固成胶质。
江屿瞳孔骤缩,这是他第一次在少女脸上看到裂痕——乖巧的面具下,漆黑的瞳孔像深冬结冰的湖面,底下涌动着危险的暗流。
昨夜跟踪他到旧城区的果然是这双眼睛。
"你怎么......""你右手虎口有新茧,是缠绷带打沙袋留下的。
"吴雾的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纹路,声音轻得像在背诵数学公式,"上周西体育课,你翻墙时卫衣下摆沾着黑豹搏击俱乐部的logo贴纸。
“"你每天打三份工。
地下拳场、网吧夜班和汽修厂零工。
"少女首视着江屿,他眼底的愈演愈烈的暴戾像淬火的刀,可她的呼吸频率丝毫未变。
江屿蹙眉,反手扣住吴雾的手腕,将她逼到墙角,便当摔落在地,棒棒糖的碎渣落在她校服领口:"重点班的乖乖女,不该去这些地方。
"“全国奥数联赛冠军,也不应该与垃圾为伍。”
吴雾回忆里掠过母亲书房的玻璃柜里的那张2023年全国高中数学联赛金牌获奖证书复印件,证书上蓝白校服的少年眼神清亮,与眼前这个一身戾气的所谓校草判若两人。
——这张证书复印件被裱在吴雾银牌获奖证书的旁边,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做个交易吧——"吴雾突然说,"你教我数学竞赛题,我帮你保守秘密。
"她在赌,赌那个曾经为数学疯狂的少年,此刻仍在深渊里仰望星空。
江屿松开禁锢少女手的瞬间,吴雾迅速蹲下身收拾打翻的饭盒。
垂落的刘海遮住她得逞的笑意——当男生看到玉子烧缝隙里露出的胃药包装时,瞳孔果然颤动了一下。
空气安静了。
昨天江屿在走出黑豹搏击俱乐部后,打开药瓶吞止痛片的动作,和此刻僵硬的肩线重叠在一起。
吴雾从来不会只策划一张王牌。
"为什么是数学?
"沉默半晌后,吴雾听到了江屿低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