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数着伞骨缝隙漏下的雨滴,第三十九滴雨水砸在青石板时,他推开了蜃楼街七号的门。
黄铜风铃发出濒死天鹅般的哀鸣,屋檐垂落的雨帘突然倒悬,水珠在半空凝成无数晶莹的琥珀。
"客人要典当记忆?
还是购买人生?
"柜台后的少女正在擦拭一尊青铜人面鸟尊,缠着红线的皓腕悬在煤油灯影里。
谢临渊的喉结动了动,她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的编钟余韵,震得他脊椎发麻——三年前在北极冰盖下听到的青铜城心跳声,就是这个频率。
"取货。
"他摘下黑色皮手套,指节处的灼痕在潮湿空气里泛着磷火般的幽蓝,"三年前预定的摆渡钟。
"少女转身时裙摆扫过博古架,十二件青铜器突然共鸣。
谢临渊的左眼开始刺痛,时渊之瞳不受控制地苏醒,视野里重叠出三个时空维度:现实中的古董店、飘着纸钱的幽冥当铺、还有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祭坛。
"我叫楚昭然。
"她把雕着衔尾蛇纹的乌木盒推过柜台,锁骨下方的青铜钥匙随着动作摇晃,"这钟上个月吃了三个人。
"木盒缝隙渗出铁锈味,谢临渊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当他触到盒盖时,表链突然蛇一般缠住手腕。
青铜怀表自动弹开,两根鎏金指针逆向飞转,表盘浮现的楔形文字正在渗血——”双月凌空时,持钟者将被最爱之人剜心而亡“橱窗玻璃轰然炸裂。
雨幕中浮现三十七个透明人影,穿长衫的书生与穿宇航服的士兵并肩而立。
他们的身体像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瞳孔却燃烧着相同的金红色火焰。
谢临渊的时渊之瞳看清了他们脖颈处的烙印——被时间抹杀者的”往生印“。
"闭眼!
"他揽住楚昭然的腰撞向博古架。
青瓷瓶碎裂的瞬间,时空裂缝在身后绽开,亡灵们的指尖离楚昭然发梢只剩半寸。
暗门后的甬道飘着纸钱灰烬,楚昭然突然按住心口。
她锁骨下的剑形印记泛起血光,谢临渊指节的灼痕与之呼应着发烫。
当两人皮肤相触时,无数记忆碎片在时渊之瞳中炸开——暴风雪中的青铜城阙,穿素纱襌衣的少女跪在祭坛,自己握着滴血的长剑。
更惊悚的是楚昭然眼中的画面:现代都市在血月下崩塌,谢临渊胸口插着昭然剑,剑柄握在她颤抖的手中。
"你果然看得见。
"谢临渊抹去鼻血,怀表齿轮咬合声与心跳共振,"每次时间坍缩前,锚点体都会出现预知幻象。
"楚昭然扯断颈间红绳,青铜钥匙插入石壁缝隙:"三年前有个和你一样眼瞳泛银的男人,留下了这个。
"石壁轰隆旋转,露出冰封的青铜密室,"他说当第二个时渊之瞳出现时,让我把真正的摆渡钟交给......"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密室中央的冰柱里封着一具尸体,那人的面容与谢临渊完全相同,心口插着楚昭然此刻握着的青铜钥匙。
冰面上刻着血字:这是第七次轮回,杀死她才能终结。
暗门外突然传来齿轮咬合声,七盏青铜灯沿甬道亮起。
墙壁渗出沥青状物质,凝结成穿藏青唐装的侏儒:"时枢局第七组,请楚小姐回永劫回廊喝杯茶。
"楚昭然突然夺过摆渡钟,在谢临渊虎口咬出血痕。
当两人血液交融的刹那,怀表迸发出日珥般的金芒。
谢临渊在强光中看见震撼景象——无数个楚昭然在不同时空死去,每个凶手都是不同年龄的自己。
"抓住我的手!
"楚昭然拽着他撞向冰柱,昭然剑的虚影从她掌心刺出。
时空在剑锋下裂开蛛网状纹路,谢临渊最后看到的,是冰尸手腕与自己相同的灼痕符文。
雨声重新涌入耳膜时,他们正从二十八层高的写字楼天台坠落。
楚昭然在呼啸风声中贴着他耳畔说:"欢迎来到第一次时间坍缩,谢先生。
"下方街道的人群突然定格,雨滴悬在半空组成巨大的衔尾蛇图腾。
谢临渊的怀表指针开始疯狂跳动,楚昭然眼中有金芒流转如星河——这是锚点体觉醒的征兆。
时渊之瞳在这一刻彻底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