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夜风裹挟着化工废料特有的酸涩，穿过这座废弃十五年的氯碱厂。
他的指尖在混凝土裂缝里捻动，纳米级痕量检测仪发出蜂鸣——这里有三个月内的人类皮屑残留。
"林先生最后出现的区域是电解车间？
"他对着智能手环低语，全息投影在视网膜投映出委托人的回复。
那位穿着高定西装的中年男人在投影里点头，领口别着的红宝石领针折射出妖异的光。
绕过坍塌的钢架时，陈九章的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刺痛。
这是十年刑侦生涯养成的危险预警，当他摸向腰间的电击笔，左侧太阳穴己经抵上冰冷的金属管口。
"别动。
"沙哑的机械音从防毒面具后传来，"把检测数据交出来。
"陈九章用余光扫过对方战术靴上的反光条，那是军用品才会有的夜间标识。
他的右手缓缓上举，袖口滑落的微型无人机悄无声息落在地上。
当劫持者注意力被这个动作吸引的瞬间，无人机突然爆发出120分贝的警报声。
金属管道在缠斗中发出空洞的回响。
陈九章的手肘撞在对方肋下，听到一声闷哼。
借着月光，他瞥见袭击者防毒面具侧面的暗红色徽记——缠绕着双头蛇的字母"Q"。
这个标志他在三天前的走私案卷宗里见过，属于某个跨国科技集团的黑色项目。
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突然弥漫开来。
陈九章感觉左眼像是被烙铁灼烧，防毒面具的镜片在强腐蚀性液体侵蚀下开始变形。
他凭着记忆朝消防通道翻滚，视网膜投影因神经电流紊乱闪烁出诡异的血色波纹。
"警告，角膜组织溶解超过60%。
"急诊室里，全息诊疗仪在陈九章眼前投射出三维解剖图，"建议立即进行义眼植入手术。
"他盯着悬浮在空中的眼球结构模型，手术同意书上"天启科技"的LOGO泛着幽蓝冷光。
据说这家公司最新研发的第三代AI义眼不仅能模拟真实视觉，还能通过脑电波进行增强现实交互。
手术室弥漫着低温等离子灭菌器的臭氧味。
当纳米手术刀切开坏死的视神经时，陈九章突然听到某种高频嗡鸣。
那不是医疗器械的声音，更像是数以万计的量子计算机同时运算产生的共鸣。
新植入的钛合金虹膜开始自动校准，他的意识突然坠入一片猩红的数据流。
术后第七天，陈九章拆开纱布时差点打翻咖啡。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办公桌上，左眼看到的场景比右眼清晰三倍不止——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尘呈现出奇异的双缝干涉图案，而咖啡杯边缘蒸腾的热气里，隐约闪烁着红色光点。
他抓起桌上的痕检报告，发现那些印刷文字在左眼视野中自动生成了关联案件批注。
当目光扫过"氯碱厂"三个字时，义眼突然弹出一段三维建模：正是那晚缠斗时瞥见的双头蛇徽记，此刻每个鳞片都清晰显示着纳米级蚀刻的二进制编码。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
陈九章看着陌生号码发来的全息投影，呼吸瞬间停滞——画面里，本该被化学试剂毁容的自己，左眼正在渗出荧蓝色液体。
背景中传来机械合成音："陈先生，您现在是红桃Q系统第49号实验体。
"窗外忽然雷声大作。
陈九章冲到洗手间镜子前，虹膜表面果然有数据流般的幽光脉动。
当他下意识地眨眼三次，镜中的倒影突然扭曲成量子纠缠态，数以千计的平行时空在刹那间堆叠闪现。
其中某个画面里，他看见自己正站在氯碱厂废墟之上，脚下是林先生被酸液腐蚀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暴雨砸在玻璃幕墙上的声响将陈九章拉回现实。
他摸索着找到那晚从袭击者身上扯下的金属碎片，义眼自动启动光谱分析模式。
检测结果让他后背发凉：这种含有铱-192同位素的合金，只可能来自粒子对撞机的内部构件。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碎片边缘的锯齿状裂痕时，左眼突然投射出增强现实画面。
十五年前的氯碱厂平面图上，某个被标注为"废弃"的仓库区域，此刻正闪烁着暗红色的量子纠缠标记。
深夜两点十七分，陈九章再次站在氯碱厂的铁丝网外。
义眼的夜视模式将整个厂区转化为蓝绿色点云，而当他切换到热成像光谱，东南角的仓库果然显现出异常热源——那是即便在盛夏也不可能维持的绝对零度区。
仓库门锁着三重生物识别系统。
陈九章将金属碎片贴近扫描仪，听到气密门泄压的嘶鸣。
冷雾涌出的刹那，他的防化服表面瞬间结满白霜。
左眼视野里，整个空间被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填满，每个光点都连接着悬浮在空中的全息显示屏。
"欢迎来到量子观测站，第49号实验体。
"机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您己触发红桃Q系统的初级协议。
"陈九章的后颈突然传来电击般的刺痛，义眼强制载入新的视觉模块。
他看见冷冻舱里漂浮着六具尸体，每具尸体的太阳穴都植入着与自己左眼同款的钛合金装置。
最靠近观察窗的那具尸体缓缓转身，焦黑的面容依稀可辨——正是失踪三个月的林先生。
——冷冻舱内的液氮白雾中，林先生的尸体突然睁开双眼。
陈九章倒退半步撞在操作台上，防化手套被冷凝管划破，指尖传来刺骨寒意。
义眼自动启动生命体征扫描模式，红色警告框却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这具尸体竟然显示着脑电波活动。
"次级协议己激活。
"机械音伴随着通风系统的尖锐嗡鸣，"实验体记忆同步率72%，建议执行认知校准。
"陈九章突然感觉左眼灼痛难忍，仿佛有无数根量子光纤刺入视神经。
冷冻舱的观察窗在视野中扭曲成莫比乌斯环的形态，那些悬浮的全息屏开始播放他记忆深处的画面：警校毕业典礼上接过勋章的手、法医实验室里第一次见到***尸体的反胃感、三年前辞职时撕碎警官证的脆响..."停止！
"他抓起操作台上的激光切割器砸向主控台，飞溅的电火花在防爆玻璃上折射出诡异的光谱。
当啷一声，某个金属物件从砸毁的终端机里滚落——正是林先生失踪时佩戴的翡翠袖扣，表面还残留着暗褐色血迹。
义眼突然弹出血流模拟分析图：袖扣上的血迹喷射角度与林先生尸体创口完全不符。
陈九章忍着头痛凑近观察，发现翡翠内部竟有纳米级刻蚀的二维码，在义眼增强视野中泛着幽蓝冷光。
扫描声响起时，整个冷冻舱突然剧烈震动。
林先生的尸体像提线木偶般坐起，太阳穴的钛合金装置迸发出电弧。
陈九章看到尸体胸腔内浮现出量子纠缠态的虚影——那分明是另一个活人的心脏在跳动。
"认知污染超过阈值。
"机械音变得刺耳，"启动净化程序。
"陈九章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十年刑警的本能让他向前扑倒。
一道离子束擦着头皮掠过，在防爆墙上熔出碗口大的空洞。
冷冻舱里的尸体此刻悬浮在半空，眼眶里涌动着蓝白色等离子体，被烧穿的防化服露出胸口的金属骨架——这根本不是人类尸体，而是披着生物组织的量子机器人。
"警告！
铱-192同位素浓度超标。
"义眼突然弹出辐射警报。
陈九章这才发现那些悬浮的全息屏正在释放伽马射线，他的鼻腔开始渗出温热液体。
在死亡威胁下，左眼突然强制激活某种未知模式，视野中的一切突然陷入绝对静止。
量子态的林先生保持着扑击的姿势凝固在空中，飞溅的冷凝液悬停成水晶珠帘。
陈九章惊讶地发现自己可以穿透这些静止的物体，就像穿过全息投影。
当他触碰到主控台时，义眼突然加载出密密麻麻的工程图纸——这个地下实验室的承重结构图显示，西北角有尚未启用的逃生通道。
"倒计时解除。
"随着神经电流的异常波动，时空重新开始流动。
陈九章撞开生锈的应急门时，身后传来粒子加速器的嗡鸣。
他在倾斜的逃生梯上翻滚，看到下方三十米处的污水处理池泛着诡异的荧光绿——那是铱-192溶液的放射性特征。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让陈九章瞳孔收缩："游戏才刚开始，49号。
"附件是张经过处理的卫星照片，拍摄时间显示在遇袭当晚。
照片里本该空无一人的氯碱厂电解车间，竟有七个量子态人影围着他遇袭的位置站成北斗七星阵列。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
陈九章蜷缩在废弃的排水管里，用激光笔在防化服内衬刻下新发现的线索：林先生袖扣上的血迹DNA属于某个基因编辑婴儿项目的失败实验体，而这个项目正是二十年前"破军计划"的子项目之一。
当他的手指抚过左眼钛合金虹膜时，某个加密文件突然自动解锁。
全息投影在雨幕中展开1997年的实验日志视频：身穿防辐射服的科研人员正在给婴儿注射某种荧光药剂，而那个哭闹的婴孩左眼，分明闪烁着与他相同的幽蓝数据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