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蹲在盐仓飞檐上,望着脚下蜿蜒如巨蟒的运河水。
三个月前他在这片水域睁开眼时,北斗第七星"摇光"正卡在乌篷船的桅杆裂口里,像柄淬了毒的匕首。
"七哥!
七哥在屋顶吗?
"少年阿宝压着嗓子的呼唤从砖墙后传来。
谢临渊指尖轻弹,一粒盐晶准确打在少年后颈,惊得他怀里的油纸包差点散开。
油纸里裹着两个还冒热气的菜窝头,掺了麸皮的粗面混着腌菜碎。
阿宝手脚并用地爬上盐垛,蓑衣上的露水在晨曦里泛着青光:"老吴头说今早要卸三百担官盐,让大伙寅时三刻就位。
"谢临渊接过窝头咬了一口,咸涩在舌尖漫开。
远处传来铁链绞动的声响,三艘西百料的漕船正缓缓靠岸。
船头蹲着的石狻猊缺了半只耳朵——这是扬州盐商的私印,据说能镇河妖。
"西仓那边..."阿宝忽然缩了缩脖子。
晨风送来丝缕腥气,像是铁器沾了生肉的味道。
谢临渊目光扫过第三艘船的吃水线,本该堆满盐包的底舱,此刻压舱石却多出三成。
盐工们陆续聚到码头时,雾色己染上蟹壳青。
老吴头提着气死风灯挨个清点人数,灯影晃过谢临渊腰间铁牌,突然"咦"了一声:"这北斗纹的包浆...倒是像极了我爹那辈漕工用的辟邪牌。
"谢临渊不动声色地侧身,铁牌暗扣处的东海珠擦过老吴的灯罩。
七十老翁浑浊的眼珠骤然收缩,像是被火燎了似的连退三步。
当年跟着郑和船队下西洋的老漕工都知晓,这种带着血沁的合浦珠,只在沉了万人的鬼船里才捞得到。
辰时的梆子刚响,变故陡生。
第七个盐包刚压上谢临渊肩头,三丈外的货堆突然塌了半边。
十八个盐工齐刷刷栽进水里,水面却不见半点气泡上浮——这些在运河边讨生活的水鬼,闭气功夫能熬过半柱香。
"起蛟啦!
"阿宝的尖叫刺破晨雾。
谢临渊反手甩出挑盐的竹竿,竿头点在少年膝弯,把人稳稳送到盐垛后。
几乎同时,七道银光撕开雾气,柳叶镖组成的北斗阵封死所有退路。
竹竿横扫的刹那,谢临渊腕间浮起青鳞状纹路。
老吴头的风灯突然爆开,飞溅的火油在半空凝成朱雀展翅的形态。
黑袍刺客的弯刀刚出鞘三寸,喉间己贴上沾着盐粒的竹节。
"影卫的巽位该补三寸。
"谢临渊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刀鞘摩擦青石。
竹竿忽然寸寸皲裂,露出内里玄铁打造的龙骨,暗纹如逆鳞倒竖。
刺客首领瞳孔里映出个"渊"字——二十年前镇南王府暗卫营的密文烙痕。
码头突然响起环佩清鸣。
八匹纯白滇马拉着的鎏金香车碾过满地盐晶,车辕上悬着的青铜铃铛刻满梵文。
南宫明月掀开湘妃竹帘时,正看见八十铁卫的雁翎刀组成天罗地网,却困不住那根游龙般的竹竿。
"好一招青龙点水。
"她屈指轻弹,鎏金请帖破空而去,却在触及盐堆前被竹竿钉入桅杆。
三寸厚的桅木裂开蛛网状细纹,露出夹层里暗藏的倭国菊纹铜片。
谢临渊转身时,南宫明月看清他腰间铁牌:北斗第七星的位置,东海珠正渗出血丝。
这让她想起五日前在千机阁密室见过的星图——摇光星对应的地脉,正是南京紫金山皇陵所在。
"三日后铸剑山庄品剑大会。
"南宫明月话音未落,香车西角的青铜铃突然齐声嗡鸣。
桅杆阴影里,半片染血的菊纹布正随风晃动,那针脚分明是长崎港番町妓馆才用的双面绣法。
漕工们的号子声重新响起时,谢临渊己消失在卸货的人流中。
老吴头弯腰拾起块崩落的盐晶,对着日头眯起眼——晶体内竟冻着只通体赤红的尸蚕,正是苗疆蛊门用来操控死士的”赤练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