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却紧盯着她领口绣的缠枝莲纹,那针脚分明是乱针绣——本该出现在两百年后的工艺。
"姐姐莫让班主久等。
"她咧开嘴,牙龈渗着黑血。
季白状若无意地扶住妆奁,铜镜里映出她背后拖着的蛇形影子。
“乱针绣技法始于民国,怎会出现在清朝戏班里?”
季白想,“班主在用拼凑的时空漏洞掩盖着什么?”
穿过回廊时脂粉味愈发刺鼻。
十几个穿水衣的姑娘正在吊嗓子,季白细看下发现,她们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有一道青紫的勒痕,像被同一根麻绳勒过。
咿咿呀呀的戏腔更衬得她们如鬼魅一般。
院子里,戏台方向传来板鼓声,咚、咚、咚,每声都敲在太阳穴上。
季白站在这偌大的戏台前,抬头细看着台子两侧雕刻的诡异花纹。
抬脚便迈上了台阶,站上戏台时季白才发现,与后台相隔的那片帘布红得发黑,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滴着红色的液体。
季白随手拿起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折扇,正欲掀帘时......"小桃红!
"一个男人猛地掀开了后台帘子。
季白蹙眉后退一步,她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檀腥味。
这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右手戴着翡翠扳指,戒面刻着饕餮纹——和季白之前修复过的明代藩王陪葬品如出一辙。
季白心想:“这恐怕就是班主了吧。”
班主走到了季白面前,那股檀腥味更浓了。
他枯瘦的手抓住季白手腕,箍的她生疼:"今夜要唱《牡丹亭·离魂》,贵客最爱你这把嗓子。
"班主尖细的嗓音传来,“快去上妆”指甲深深掐进皮肉,腕间红绳突然发烫。
季白看向他身后,昏暗的房间里只点着几只蜡烛。
一个抱着琴的似是琴师的人坐在角落里,后台梳妆台上突兀地只摆着盒朱砂胭脂,边缘结着暗红血痂,梳妆台上的铜镜周围雕刻着诡谲的牡丹纹样。
季白扯开班主的手,走向梳妆台旁,"班主,这胭脂......""用新制的。
"他突然暴喝,惊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
角落里打瞌睡的老琴师猛一哆嗦,怀里的月琴发出凄厉颤音。
班主走时叫上了老琴师,并关上了后台的那道腐朽不堪的木门。
季白翻了翻旁边的抽屉,找到了一盒看起来很“新”的胭脂。
蘸取胭脂点唇时,铜镜突然蒙上水雾。
季白看见镜中少女的嘴唇开始溃烂,血肉混着朱砂往下淌。
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几个孩童唱着歌谣经过:"胭脂血,画皮骨,戏台下面埋新土......""小白!
"系统233的声音突然在季白耳畔炸响,"扫描到异常能量波动,建议立即......"话音未落,镜中少女突然伸出青白手臂,猛地将季白拽向镜面。
腥风扑面而来的刹那,季白抄起妆奁里的黄铜簪子刺向镜面。
簪尖触到镜面时,那些明代纹饰突然在眼前闪现——镜框上雕刻的根本不是牡丹,而是层层叠叠的婴尸纹路!
季白突然记起《鲁班经》中“镜纳怨婴”的邪术。
"破!
"季白旋身将簪子***镜中人的眉心。
凄厉尖叫震得耳膜发疼,碎裂的镜片里飞出无数黑蝶。
班主破门而入时,季白正用帕子擦拭溅到袖口的胭脂。
"闹什么?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满地狼藉。
"胭脂盒打翻了。
"季白举起刚刚摔落在地的胭脂盒,"班主可否再赐一盒?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这时季白才发现,他腰间挂着的香囊竟绣着现代简体字——"长乐"。
“先去更衣!”
班主咬牙切齿的说到。
再去更衣室的路上,暴雨骤然而至。
季白被带路的丫鬟推进更衣间,听见门外落锁声,季白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
绣着百子图的帐幔无风自动,衣架上挂着件殷红嫁衣。
嫁衣下摆沾着新鲜泥土,金线绣的并蒂莲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小白,这是怨气制造的幻境。
"233的声音依旧带着杂音,"需要找到......滋滋......核心......"季白抬手抚过嫁衣上的箭袖,这种形制本该出现在武旦戏服上。
指尖触到内衬时摸到硬物,拆开线头竟掉出半块染血的玉珏——和她修复过的明鲁荒王墓出土玉器完全吻合。
就在季白打量这块玉玦时,窗外忽然传来哭声。
季白小心翼翼的掀开窗棂,看见后院槐树下蹲着个小女孩。
她怀里抱着个破旧的布老虎,抬头时露出与季白在镜中看到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