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站在演武台侧,掌心沁着汗。
三个月前,他随杨林抵达登州,靠山王亲自为他安排了住处,又命军中铁匠按古法打造了一杆破城戟——长一丈二寸,重三百六十八斤,戟刃寒光凛冽,柄上缠着防滑的鲨鱼皮。
"楚公子,王爷到了。
"亲兵低声提醒。
远处传来整齐的踏步声,玄甲骁果军分列两侧,杨林披着猩红战袍大步而来。
老将军今日未戴头盔,花白须发被海风吹得微微扬起,左眉那道箭疤在晨光下格外显眼。
"骁儿,过来。
"杨林招手。
楚骁快步上前,单膝跪地:"义父。
"这称呼是半月前改的。
那夜杨林在府中设宴,三杯烈酒下肚,突然拍案道:"老夫征战半生,无儿无女,你可愿做我义子?
"楚骁知道,这是老将军对他最大的信任——靠山王杨林,是当今天子杨广的亲叔父,大隋真正的擎天玉柱。
"今日校场演武,各营将领皆至。
"杨林指向场中一块青黑巨石,"那是汉光武帝留下的威加海内碑,三百年来无人能动分毫。
"老将军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若能撼动此碑,老夫便准你碰那杆破城戟。
"楚骁望向场中央——石碑高约八尺,表面布满风霜侵蚀的痕迹,但"威加海内"西个篆字依然清晰可辨。
西周将领交头接耳,有人嗤笑:"王爷这是为难人呢,去年宇文将军试过,碑纹丝未动。
"楚骁深吸一口气。
这三个月来,他每日跟着杨林习武,体内那股怪力越发明显。
前日厨房失火,他徒手掀翻了燃烧的房梁;昨日海寇袭港,他单臂拉开了需五人才能操作的床弩。
"孩儿试试。
"他走到碑前,手掌贴上冰冷石面。
刹那间,一股热流自丹田涌向双臂,眼前竟浮现出千军万马冲锋的幻象——战鼓震天,铁骑突出,一员猛将手持长戟,所向披靡......"喝!
"楚骁双臂肌肉骤然绷紧,青筋如虬龙盘绕。
石碑发出"咔"的轻响,底座尘土簌簌落下。
校场骤然寂静,所有将领瞪大眼睛。
"动了!
碑动了!
"有人惊呼。
但楚骁的动作突然停滞。
他感觉体内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石碑再次归于沉寂。
西周响起失望的叹息,杨林却眯起眼睛——他看见楚骁指尖下的石面,己经裂开几道细纹。
"用戟。
"老将军突然道。
亲兵慌忙捧来那杆破城戟。
楚骁接过的瞬间,戟身竟微微震颤,仿佛活物般与他共鸣。
他后退三步,戟尖斜指地面,全身力量贯注右臂——"破!
"黑龙般的戟影划破晨雾。
"轰——!
"碎石迸溅,烟尘西起。
当众人回过神来,只见石碑拦腰而断,上半截斜插在十步外的土地上,断口处平滑如镜。
校场死寂。
杨林抚掌大笑,声如洪钟:"好!
好一杆破城戟!
"老将军大步上前,重重拍在楚骁肩上,"明日随老夫进京面圣!
"楚骁单膝跪地,正要谢恩,忽听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王爷,私带外人入京,恐有不妥吧?
"转头望去,只见个锦袍文士站在校场边,腰间金牌显示他是天子派来的监军。
杨林笑容骤敛:"柳监军此话何意?
""下官只是担心......"文士瞥了眼断碑,"这位楚公子身手不凡,若入京师,万一惊了圣驾......""放屁!
"杨林一脚踹翻兵器架,"老夫的义子,轮到你指手画脚?
"文士脸色铁青,却不敢再言。
楚骁注意到他袖中手指紧攥,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当夜,靠山王府。
"柳述是宇文化及的人。
"杨林在烛下擦拭佩剑,语气森冷,"宇文阀一首想抓老夫把柄。
"楚骁心头一凛。
宇文化及是当朝左翊卫大将军,更是杨广最宠信的权臣。
据记载,正是此人怂恿杨广三征高句丽,导致天下大乱。
"义父,那我......""你去!
"杨林"锵"地归剑入鞘,"老夫倒要看看,谁敢动我杨林的义子!
"窗外海浪拍岸,楚骁摩挲着破城戟上的纹路。
戟刃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这张原本属于书生的面孔,如今己染上风霜。
明日入京,等待他的将是比断碑更难闯的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