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规矩我早受够了！
"她甩手砸了琉璃盏，九尾灵狐趁机从她袖中窜出，叼走老君刚炼成的九转金丹。
蟠桃园的仙鹤们吓得乱飞，羽毛落进瑶池，搅碎一池星月。
诛仙台上的锁链穿透琵琶骨时，她还在笑："天帝老儿，你那些天条比我的裹脚布还臭！
""沐乐之！
"天帝的怒喝震得三十三天都在颤抖，"你本是瑶池一株青莲，受天地造化方得成仙，却屡犯天规！
今日朕判你——""少废话。
"她吐出口中血沫，腕间金莲纹路突然暴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众仙没料到的是，那金莲纹竟是沐乐之自创的禁术。
当诛仙钉落下时，她生生扯断半身仙骨，在漫天血雨中化作万千青莲虚影。
最后一缕元神坠入轮回前，她对着脸色铁青的天帝比了个手势——那是人间刚兴起的下流动作。
罪仙系统激活冰冷的机械音在虚无中响起，宿主需拯救百个命定悲剧，方可重归仙位沐乐之在剧痛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草庐里。
茅草屋顶漏下的月光，正巧照在手腕那朵半开的金莲上——罪仙印。
"啧，真丑。
"她撇撇嘴，试着调动灵力，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
不仅仙力全失，连最基本的法术都使不出来。
暮春的雨丝裹着龙胆草香气漫过山阶时，蓝忘机在彩衣镇码头见到了沐乐之。
那女子正踮脚够着酒肆檐角的风铃，天水碧的裙裾扫过满地落英，腕间银铃与腰间玉葫芦相撞出清越声响。
蓝忘机握着避尘剑的手倏然收紧——十七年了，她发间仍别着那朵木槿绢花。
"小古板！
"沐乐之转身时甩了他满袖药香，"蓝老先生的头风症又犯了？
"蓝忘机后退半步，垂眸掩去眼底波澜："叔父咳血三日。
""定是你们这群小古板气着他了。
"她蹦跳着踩过青石板上的积水，木屐溅起的水花沾湿蓝忘机雪白的衣角，"早说过那《雅正集》该烧了当柴火...""沐姑娘。
"蓝忘机突然打断她，"云深不知处境疾行。
"沐乐之猛地驻足，发间银铃晃出清越声响。
她歪头打量眼前愈发清冷的青年，忽而伸手戳向他眉心："这么爱说教，当心找不到道侣。
"蓝忘机偏头避过，耳尖却泛起薄红。
这动作太熟悉，十五年前的惊蛰夜，六岁的他蜷缩在龙胆小筑外，也是这只手掀开他浸血的绷带："小哭包，伤口沾了雨会烂的。
"蓝忘机五岁那年的惊蛰，青蘅夫人陨落的噩耗传来时，他正跪坐在静室抄写《礼则篇》。
墨迹在宣纸上晕成黑蝶，廊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低声说"殁了"。
他赤着脚奔向龙胆小筑，却在月亮门前被蓝启仁拦住。
叔父的胡子沾着雨，声音比檐下冰棱还冷："忘机，回去。
"那一等便是三天。
第西日寅时，他摸到偏殿后的狗洞，却见洞口坐着个粉衫少女。
那人发间木槿花沾着晨露，抛给他一枚油纸包的糖糕："我叫沐乐之，是来给你母亲诊病的。
""母亲...好了吗？
"他攥着糖糕不敢吃，掌心被油纸烫得发红。
沐乐之忽然伸手捂住他耳朵。
远处传来刺耳的锁链声，十七道玄铁锁扣住龙胆小筑的门窗，青蘅君的佩剑坠落在地，发出摧心肝的铮鸣。
"闭眼。
"沐乐之的衣袖带着药香覆住他双眼，"我给你变个戏法。
"再睁眼时，掌心多了朵冰雕的木槿。
后来蓝忘机才知道，那日母亲灵柩入殓，父亲闭关，而沐乐之陪他在狗洞前守到东方既白。
晨光里，她哼着不知名的塞外小调，把父亲摔碎的玉佩一点点拼好。
"这玉穗送你。
"她把红绳系在他腕间，"等你能打赢我，就告诉你母亲最后说了什么。
"两人缓缓走着，山道转过第七个弯时，沐乐之突然停下脚步。
她望着远处云深不知处的山门，神色难得认真起来："蓝湛，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蓝忘机脚步微顿，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朵褪色的木槿绢花上："尚可。
""还是这么惜字如金。
"沐乐之轻笑一声，伸手拂去他肩头落花，"你父亲...可还安好？
""闭关。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沐乐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叹一声："走吧，别让蓝老先生等急了。
"两人沉默地走完最后一段山路。
在即将抵达云深不知处山门时，蓝忘机忽然开口："你...这些年...""游山玩水，逍遥自在。
"沐乐之打断他，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比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快活多了。
"蓝忘机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知道，有些事不必问，有些话不必说。
十七年的光阴，足以让孩童长成少年，却抹不去记忆深处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的身影。
山风吹起他额前碎发，露出那双藏着万千心事的眼睛。
"到了。
"他忽然转身，"叔父在松涛阁。
"蓝启仁的咳声震得药炉都在颤抖。
沐乐之捏着银针在老人背上比划，嘴里啧啧有声："肝火这么旺，难怪要咳血。
小师叔最近又罚抄多少家规？
""咳...放肆！
"蓝启仁拍开她的手，"清风兄怎会教出你这等...""我爹教的可多了。
"沐乐之突然掀开药炉，抓了把朱砂撒进去，"比如用曼陀罗汁混着鹤顶红，能让人笑着见阎王。
"满室死寂中，蓝忘机看见她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
十七年前沐清风暴毙南疆，尸骨无存，只传回半截刻着金氏徽记的断剑。
我去煎药。
"沐乐之己经首起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她拎着药囊往外走，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身后拖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孤独又倔强。
蓝忘机望着那道背影，突然想起五岁那年，母亲灵前，也是这个身影为他挡住刺骨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