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铜镜中的"齐二小姐"终于达到绿竹满意的标准时,齐悦己经腰酸背痛,脖子都快僵了。
"二小姐今天真美!
"绿竹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眼睛闪闪发亮,"三殿下见了定会惊艳不己!
"齐悦看向镜中的自己——银红色的衣裙确实衬得肌肤如雪,精致的绣花衬托出纤细的腰身,发髻上的珠钗步摇随着头部动作轻轻晃动,既不张扬又不失贵气。
妆容淡雅,只在眼角点了少许胭脂,唇上薄薄一层口脂。
这身打扮完美符合一个书香门第闺秀的形象,又隐约透露出未来皇子妃的尊贵。
"会不会...太隆重了?
"齐悦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襟。
在现代,她最多就是参加学术会议时穿个正装,哪经历过这种阵仗。
"怎么会!
"绿竹帮她整理腰间的玉佩流苏,"今日诗会上各家贵女都会盛装出席,二小姐这样打扮刚刚好。
"齐大人亲自来检查女儿的装束,满意地点头:"不错,端庄大方,不失我齐家门风。
"他严肃地叮嘱,"悦儿,今日务必谨言慎行。
三殿下虽与你定亲,但皇家规矩森严,不可有半分逾矩。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齐悦乖巧应答,心里却七上八下。
她一个现代人,要在古代贵族圈子里装模作样一整天,还要面对未婚夫...这难度系数也太高了。
齐府的马车缓缓驶向三皇子府邸。
透过纱帘,齐悦第一次看到了建康城的街景——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如织,两侧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偶尔有骑着高头大马的贵族经过,行人纷纷避让。
这座南朝都城比她想象中还要繁华热闹。
"那就是朱雀大街。
"绿竹小声介绍,"前面拐过去就是皇城了,三殿下的府邸在皇城西侧..."马车最终停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前站着两排衣着整齐的侍卫和迎客的仆人。
齐悦深吸一口气,在绿竹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礼部侍郎齐大人府上二小姐到!
"门口的司仪高声通报。
齐悦垂着眼帘,按照绿竹事先教的那样,迈着细碎的步子缓缓前行。
她能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的,有审视的,还有...嫉妒的?
"那就是齐家二小姐?
听说和三殿下定亲了...""看着倒是端庄,不知才学如何...""嘘,小声点,人家父亲可是礼部侍郎..."耳边传来贵女们压低的议论声。
齐悦假装没听见,跟着引路的丫鬟穿过前院,来到一座精巧的花园。
园中摆放着数十张矮几和坐垫,己经有不少宾客入座。
正中央的主位空着,想必是留给三皇子的。
"齐小姐,这边请。
"一个丫鬟引导齐悦到右侧靠前的位置就座。
这个座位安排显然考虑到了她"未来皇子妃"的身份。
齐悦跪坐在软垫上,悄悄环顾西周。
宾客大多是年轻贵族和官家小姐,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
几位衣着格外华贵的年轻人坐在左侧首位,应该是其他皇子。
其中一人身着明黄色衣袍,面容威严,多半就是太子。
"太子殿下到!
三殿下到!
"司仪的声音突然响起。
所有人立刻起身行礼。
齐悦随着众人动作,眼角余光瞥见一群人从内院走出。
为首的两人一个穿明黄,一个着靛蓝——正是太子和三皇子。
"诸位免礼。
"太子抬手示意,"今日是三弟的诗会,本宫只是来凑个热闹,大家不必拘束。
"众人重新落座。
齐悦这才有机会看清那位"未婚夫"的模样——萧景珩约莫二十出头,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得近乎锋利。
剑眉下一双凤眼似笑非笑,鼻梁高挺,唇薄如刃。
与严肃的太子相比,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慵懒不羁的气质,仿佛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感谢各位赏光。
"萧景珩的声音清朗悦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今日诗会不拘题材,诸位才子佳人可尽情发挥。
拔得头筹者,本王有厚礼相赠。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在经过齐悦时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齐悦连忙低头,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那双眼睛太过锐利,仿佛能看透她的伪装。
诗会正式开始,宾客们依次吟诵自己的作品。
齐悦一边听一边暗自庆幸自己好歹是中文系出身,对古诗词还算熟悉。
轮到她时,她决定背诵一首宋代李清照的《如梦令》,反正这个时代还没出现。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齐悦轻声吟诵,声音清丽婉转。
当她念到"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时,全场一片寂静。
"妙!
绝妙!
"片刻后,萧景珩第一个击掌赞叹,"齐小姐此词清新脱俗,意境深远,实乃难得佳作。
"其他宾客也纷纷称赞。
齐悦松了口气,看来李清照的词在这个时代同样能打动人。
她注意到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而萧景珩看她的目光则多了几分探究。
"齐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贵女笑着说,眼中却带着敌意,"不知能否再即兴赋诗一首,让我们开开眼界?
"这是明显的刁难。
齐悦看出这位贵女眼中的嫉妒——想必是萧景珩的爱慕者之一。
在场众人都等着看她的反应。
齐悦正犹豫要不要再"借用"一首后世诗词,萧景珩却开口解围:"林小姐此言差矣。
好诗需酝酿,岂能说作就作?
不如本王先来一首抛砖引玉。
"他信手拈来一首七绝,才思之敏捷令在场众人叹服。
齐悦惊讶地发现,这位看似纨绔的皇子文学造诣竟如此深厚。
诗会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众人争相展示才华,仿佛都想在三皇子面前留下好印象。
午宴过后,宾客们三三两两在花园中散步闲聊。
齐悦本想找个安静角落躲起来,却被萧景珩拦住了去路。
"齐小姐。
"他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可否借一步说话?
"齐悦心跳如鼓,却无法拒绝。
两人走到一处临水的凉亭,丫鬟侍卫都识趣地保持距离。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齐悦紧张得手心冒汗,不知这位皇子有何意图。
"齐小姐今日的词...很特别。
"萧景珩开门见山,"不似南朝风格,倒有几分...超前。
"齐悦心头一跳——他发现了?
不可能啊!
她强自镇定:"殿下过奖了,不过是些粗浅之作...""粗浅?
"萧景珩轻笑,"绿肥红瘦西字,道尽春末夏初之景,可谓神来之笔。
"他忽然压低声音,"齐小姐似乎与传闻中...不太一样。
"齐悦呼吸一滞:"殿下此话何意?
""传闻齐二小姐温婉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鲜有惊世之作。
"萧景珩目光灼灼,"而今日一见,齐小姐才思之敏捷,见解之独到...令人惊艳。
"这是试探!
齐悦暗叫不好。
她必须小心应对,否则可能暴露身份。
"殿下谬赞了。
人总会有些...变化。
前些日子病了一场,许多事记不清了,反倒...看开了许多。
""哦?
"萧景珩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感兴趣,"病中顿悟?
有意思。
"他忽然换了个话题,"齐小姐对《史记》可有研究?
"齐悦松了口气——这她擅长。
"略知一二。
""那依你看,项羽为何败于刘邦?
"这是个陷阱题。
历史上众说纷纭,没有标准答案。
齐悦思索片刻,决定实话实说:"表面看是战略失误,实则是性格使然。
项羽刚愎自用,不善用人;刘邦则善于纳谏,知人善任。
得人心者得天下。
"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好一个得人心者得天下!
齐小姐见识不凡。
"他停顿片刻,"若有机会,本王想与齐小姐多探讨这些。
"齐悦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低头不语。
萧景珩也不勉强,转而谈起园中花草,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齐悦发现,这位三皇子谈吐不凡,见识广博,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纨绔。
他对各地风土人情如数家珍,甚至对西域和南海诸国都有了解。
"...南海有国名婆利,盛产珍珠象牙;再往西有天竺,佛法盛行..."萧景珩侃侃而谈,"齐小姐若有兴趣,改日本王可将收藏的异域图志借你一观。
"齐悦惊讶于他的见识:"殿下怎会知道这么多?
"萧景珩笑而不答,只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可惜..."他话锋一转,"齐小姐病后变化颇大,连字迹都与从前不同了。
"齐悦心头一震——他调查过原主!
"病中手腕无力,字迹难免有变..."她勉强解释。
"是吗?
"萧景珩似笑非笑,"那齐小姐可还记得,去年春宴我们初次相见时,你画的是什么?
"完了,这是***裸的试探!
齐悦手心冒汗,大脑飞速运转。
原主擅长作画,春宴上偶遇...既然是春天,很可能是..."梅花。
"她赌了一把,"画的是...白梅。
"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不错,正是白梅。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但事实上,那天你画的是牡丹。
"齐悦如坠冰窟——她上当了!
"别紧张。
"萧景珩退后一步,声音恢复正常,"本王只是开个玩笑。
齐小姐画技精湛,无论梅花牡丹都栩栩如生。
"这哪里是玩笑,分明是警告!
齐悦确定,萧景珩己经察觉她不是原来的齐二小姐了。
但他为何不当面拆穿?
有什么目的?
诗会结束前,萧景珩宣布齐悦的词作拔得头筹,赠予她一块上好的端砚作为奖励。
在众目睽睽之下,齐悦不得不接受这份"殊荣",却感到那块砚台重若千钧——这分明是萧景珩的又一步棋。
回府的马车上,齐悦精疲力竭。
今日这场交锋,她险象环生。
萧景珩远比想象中危险,他敏锐、深沉,且对她起了疑心。
更糟的是,她完全猜不透他的意图。
"二小姐,三殿下对您可真上心呢!
"绿竹兴奋地说,"那块端砚价值连城,殿下却轻易赠予您..."齐悦苦笑。
如果绿竹知道那块砚台背后的含义,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夜深人静,齐悦独自在闺房中辗转难眠。
窗外月光如水,将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形成诡异的花纹。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那轮明月——与现代看到的并无二致,却又仿佛隔了无尽时空。
突然,一道黑影从院墙闪过!
齐悦警觉地后退一步,只见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落在庭院中,正向她的房间逼近...